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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心事（第1页）

感受着手上的清凉，黄栌垂着头回道：“奴婢明白，只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难免有些害怕。”

姜星沉牵着黄栌的手将她拉起，沉声道：“黄栌，这样的事今后是少不了的。如今不是德康年间父皇在位时我们自由自在的时候了，皇兄登基虽然是名正言顺，可他对我的提防并不少。当初身不由己去了契丹，好不容易回来却又被人推进河里险些淹死，我不相信这是意外。昏睡的那两日我做了一个极可怕的噩梦，我最亲最近的人毁我伤我，我怕极了。我不曾害过别人，别人却要来害我，没有点手段我怕我活不过几日。”

听着姜星沉的话，黄栌也有几分鼻酸，先前在契丹的受过的困苦也涌上心头，哽咽道：“奴婢知道殿下的苦楚，奴婢会好好辅佐殿下。只是奴婢不明白殿下既然要救他，为什么不直接向皇上请旨赦免，而是……。”

“黄栌，商6是为什么进了掖庭？”

黄栌思索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商家是因为商垒给汪清的祭文才获罪的，而汪清是因为那关于殿下的诗才被腰斩。可咱们明明能早些把他从内侍省救出来，为什么偏要等他净身前去呢？”

“还记得先前在契丹咱们看他们熬鹰吗？让鹰整日整日不睡，直到它屈服，愿意认主才行。熬鹰如此，熬人也是如此，盯着他不让自尽，让他清晰的知道自己何时受刑，看着别人失去男人的‘标志’，这样的折磨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当他被绑在床上马上施刑时给他一根救命稻草，他会不顾一切代价的抓住，不敢反抗。”

听着姜星沉的话，黄栌有些艰难的咽下口水，不敢出一点声响。

“不说他们的事了，”姜星沉从旁边的小匣子里抽出一封信交给黄栌，笑道：“你哥哥给你递了封信，看看吧。”

黄栌慌忙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完，激动又诧异的看着姜星沉，随即重重的叩了一头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奴婢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辜负殿下。”

姜星沉拿帕子擦了擦手，将黄栌扶起道：“你们一家均已经脱了奴籍，你侄儿我也安排了学堂，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你们家好好谋划，有什么需要便来找我。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宫人，日后也会是这晗云宫的掌事姑姑，我自会照拂你的家人。”

“殿下放心，奴婢明白，奴婢一家唯殿下马是瞻。”黄栌激动道。全家脱了奴籍成了平民，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还有一事，明日你去掖庭看看商6的妹妹怎么样，若是个能干的，想法子调到咱们宫里来。今日你也累了，叫白桉过来守夜便是。”

瞧着黄栌欢天喜地的出了正殿，姜星沉有片刻的怔愣，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手。

从小在宫中长大，御下之术，恩威并施，自己都学过，只可惜前世的自己一心想着沈洲渚，不屑于后宫争斗。没想到重生一世，倒能干脆利索的下手了。

带着重重心事，姜星沉渐渐睡了过去。

……

许是因为下午的一场闹剧，净身处的人将商6安置在一个只有两三人的小屋中。

密不透风的屋子里有些许闷气，一个穿着褚色袍子的内侍立在当中，尖着嗓子嘱托到：“如今你们虽已净身，可有没有福气侍奉贵人还要看你们的造化，这三日禁饮水，只可用些粥，这几日你们自己处理伤口，每日有内侍过来清扫屋内的便溺，咱家提醒一句，若是得罪了他们，怕是活不过一日。四日后若是有福气活下来，便可被分到各宫。”

吞下镇痛的药丸，屋内和商6同一天被净身两个小太监呻吟了几声便胡乱昏睡了过去。

瞧着同屋的人已经睡熟，商6便悄悄背过身，揭开身下盖着伤口的白布，将瓷瓶里的药粉撒了上去。

原来姜星沉并没有真的废了他，只是拿银簪刺伤他的腿根，做出血流不止的假象，又拿了两小块肉引狗过来吃了，王内侍贪财，几句话便被引了出去，等他回来时只要假做已经上好了药，事后想法子除了他，便能瞒天过海。

商6撑着身子从门缝往外看，王内侍的屋子还是漆黑一片，看来那位长公主的动作很快，计划已经成了。

烦躁的躺在铺满干草的床上，商6脑海中忽然闪过姜星沉的模样，虽然她身量高挑但大抵是得了病，所以显得十分纤弱。面庞端正精致，一双杏眼如同牡丹上的露珠，活泼又灵动。明明是一副端庄的闺秀模样，但行事却又放纵大胆。

商6合上眼晃了晃头，想要将姜星沉的身影赶走，可却无济于事。

她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帮我呢？

商6想不出来，镇痛的药丸渐渐起了作用，闻着空气中不时传来的腥臊味，商6厌恶的皱了皱眉，胡乱睡了过去。

商6做了一个梦，梦里商家还是先前的模样。

堂兄快要参加春闱，祖父正指点他的文章，滑稽的胡子上下颤动。母亲和婶娘一块列着长姐的嫁妆单子，六月里便要和李太守的嫡次孙结亲。妹妹才过完十岁的生辰，吵着要吃酥酪。自己想要去参军，父亲正作势要请家法……

可一瞬间火光四起，一行官兵执着兵器闯了进来，将家中诸人尽数押解，祖父花白的胡子粘上了斑斑血迹，母亲身上的簪子玉佩也被尽数夺走，哭嚎声此起彼伏。

再一转眼，家中众人一排排的被缚在菜市口，刽子手扬起大刀。

一个、两个、三个……

血流成河。

一滴清泪从商6的眼角滑落，重重的砸在草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