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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告别（第1页）

想到第二天小夭要出行，炽并没有留她很久，聊了一会儿，便送小夭出了院子。

“姐姐，好好歇息，明早，我当亲自送姐姐出城！”炽站在院子门口，里边廊上挂着的灯远远把光线倾照过来，和着树影透映在她霭白的衣衫上，闪着斑驳的亮泽。

此时的炽是美的，美的让人记忆犹深。小夭看了一眼策，他如暗影一样站在小夭身后，宽大的笠帽挡住了脸，小夭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她知道，这一瞬，炽一定在策的眼眸中，也会从此落进他心底。

第二天，炽为小夭准备了一辆马车，外加一匹毛色油亮，日行千里的快马。此时的她，又如小夭第一次见到的一样，长如男子一般绾束于头顶，身披大氅，一身利落地骑在大马之上。

小夭没有推辞，让策将蓝布包裹的新月草以及为数不多的行李放到了马车上，自己与璟向北苑朗与洛夫人别过之后，就上了马车。

炽与马车并行，策则骑着炽送的那匹快马跟在后面。

到闹市拐弯处，许是人多避让，不知道为什么，炽的马突然惊跳了一下，炽身子不稳，蓦地往旁边倾侧。

策如利箭般冲了过来，伸手就去搀扶，手刚刚扶住炽的身子，炽却已经稳住了身形。

“谢谢！”炽并没有看策一眼，淡淡谢过，又策马而行。

小夭听到动静，连忙掀开帘布，伸出头来问道：“出了什么事吗，炽？”

“没事，”炽笑眯眯的说。

小夭又朝后边看了看，只看见策勒马怔怔地落在了后面。

策正欲催马前行，却现肩上似落有什么东西，拈过一看，竟不知是什么时候掉落的一片银杏叶。

策拿着那片金黄的银杏叶，看着炽走在前边的背影，眼圈红了，低下头，默默地将叶片小心地揣入了怀中。

城门拥堵纷杂，大批的兵士正虎视眈眈地打量着过往行人，一面出尘镜正架在旁边，小夭看见一个背着菜蔬的青年正被拽到出尘镜前，显出了狼身。

因为有炽同行，他们异常顺利地出了城。

在城外的长亭，小夭拉着炽的手依依惜别。

炽看了看小夭与璟，又看了看那条没入远方的驿道，羡慕地说：“我也想如姐姐这般，某一日能随心所欲去大荒内的任何地方，此生，怕已没有这个机会了！不过，”她微笑着，目光落到自己的腹部，伸手摸了摸：“不过，他也许可以，不管他是男孩还是女孩，以后，我都会还他自由自在的生活！”

小夭伸手拥抱住她，一个人，一旦被某种看似神圣的责任所围困，那这一生，就戴上了一具无法挣脱的枷锁，这是何等的沉重与无奈啊！

还好，炽还可以成为一个母亲，可以以自己之痛，去宽赦孩子们以后的人生，这也是悲凉沉重底色中的一束光吧。

与炽分手告别后，三人一路无语，一个时辰后，便来到了几里外的一个小树林。

璟与小夭要留下来等左耳，策挂念家中的兄长与族人，便准备告辞。

璟用灵力抹去隐入他脸上的伪饰，恢复了他的容貌。

策翻身下马，对着小夭与璟长揖不起，心怀感激地说道：“若没有两位恩人搭救，我家炽与孩儿定然凶多吉少，我也多半会被围困于此，不能脱身去搭救家中亲人。我们素昧平生，两位却愿冒如此凶险施以援手，策今生都将铭记不忘。请公子与夫人留下姓名，待以后家中安好，愿寻遍大荒，以报两位今日之恩！"

璟上前扶起他，道：“我们救你，是因为我们也曾被别人救过，你也无需谢我们，人生苦涩，就当这种帮助是我们都需要的一种缘份吧。”

策闻言呆了呆，突然笑了起来：“公子之言，策终生受益，在此谢过公子与夫人，我想，我们终有缘分再见的！"

他落落地起身上马，准备告辞，小夭却叫住了他。

“给！”她掏出一个小木匣子，递给策。

策有些意外。

“你不打开看看是什么？”小夭笑眯眯地看着策。

策满脸疑问地接过来，低头打开了匣子，他目光落到木匣的瞬间，如木头般呆住了，半晌，眼眶竟红了。

“给你的！”小夭高兴地说。

匣子里，是炽头上日日戴着的那支金簪，那雕着杏花的金瓣上，还缠着一根乌黑的丝。

策如孩子般，捧着匣子茫然而无措，他双手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给你的！”小夭见他那样，又重复了一次。

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低下头，看了看那枚金簪，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银杏叶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匣子，又小心合上，仿佛里边装着的，是一个随时都会破裂消失的梦。

他看了一眼小夭与璟，什么也没说，将匣子放入怀中，只轻轻点了一下头，便翻身上马，急驰而去，瞬间消失在树林中。

小夭看见他转身的时候，一滴泪从眼眶中簌然坠落，直直地掉入了脚下的荒草。

而此刻，青花浦北苑府，炽正背手站在西窗之前，长久地注视着窗外。而窗外，在那株瘦弱的芍药旁边，并排种着一棵小小的梅花。

炽的眼睛渐渐湿润了。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他！虽然易了容，可只是一眼，只需他站在她身后，她立刻就辨出了属于他的气息。

她的这一生，除了策，从未有男子亲近过。他，是万千人海中，唯一在自己身上停留缠绵过的痕迹，那是她往后余生的记忆，是记忆灰烬中的余温！她，怎么可能认不出他来。

出城时，她故意用针惊了马。就像个天真的小女孩，还想最后去探寻，在他心中，是自己重要些，还是平安逃离更重要些。其实无论他怎么选择，炽都已经决定放过他。

当他不顾一切冲向她时，炽的爱情，便如此凄凉地圆满了，她觉得，很幸福！

入夜，璟点燃了火堆，瞥见小夭抱着腿，手里捏着大肚笑娃娃，正心事重重的看着火堆。

树枝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跳动的火焰映在她脸上，使那张温润的脸看起来既明亮又有些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