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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口仿若被什么砸中了，一时提不上气。守贞?就是为了这么件事?

  &1dquo;你们疯了吧!”翠玉也不顾被人识破的危险了，直接喊了出声，&1dquo;家里男人死了，妻子就得跟着寻死?这是什么道理啊!”

  村人都不作声。大娘还在一边恸哭一边说话，但她不说，我也大概明了事情原委。

  按照这不知所谓的旧俗，颜儿的娘亲本是要死的，可她舍不下孩子，大娘也不忍心，该是两个人合计了一个法子，教这女子躲入山上，对村里只说她已经投了河。

  颜儿娘亲简单搭了个草屋，这样住着，想说坟地少有人来，可躲一阵子。大娘每隔几日，就佯装上山拾柴火，给她送些吃穿用度。

  二人打算，等村里把这事淡忘掉，大娘再找个由头带上颜儿，三人一起离开这村子，另寻个地方去。

  可没想到这些年，村里青壮大都被抽丁去军役，坟地久无人打理，早遍布毒虫，颜儿娘亲不曾防备，竟被毒虫咬了。

  毒性作，她没有力气下山，又无药可用，就这样饱受折磨。而未到上山送东西的日子，大娘也不知她的遭遇，还当她仍旧在山上好好躲着。

  临终前，虫毒让颜儿娘亲周身奇寒难耐，只能用袍子裹身，缩在床角，便是为什么我进门时，看到的她是那副姿势。

  一面是被苦寒和剧痛轮番侵袭、孤苦伶仃地等死，一面是对孩子的记挂，一面是对被迫躲在山上的仇恨，几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使她化出了极深的怨念。

  这怨念被草屋四周的蜈蚣吸纳，又引来更多蜈蚣，她的尸骨、魂魄终和蜈蚣化为一体，蜈蚣成了妖，她成了妖体内的一部分。

  是以那百足那么凶悍，连酉星仙君都应付不了。

  仙君可降妖，却除不掉这枉死之人的恨意。

  百足试图袭进村子，除了要对村人，该也是，想最后再看孩子一眼吧&he11ip;&he11ip;难怪颜儿说那是她娘亲，孩子总是可以看出来的。

  &1dquo;王氏，你糊涂啊!”大娘说完来去脉，村人里有个看上去念过点书的长者话了，&1dquo;祖宗传下来的习俗，村里代代如此，女子一死为亡夫守贞，天经地义，你怎可把她私藏起来?”

  &1dquo;就是，”另一个村人帮腔，&1dquo;你们这么干，村子要遭殃呐!”

  &1dquo;老婆子管你们遭不遭殃!”大娘白散乱，眼里冒出锋芒，&1dquo;我就知道她是我孙女的娘亲!她是个大活人!她凭什么不能活着!”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死死盯着对面那几个村人，仿佛在看一只只吃人的野兽。

  只为守贞，便可稀松平常地任一个女子去死，他们如何说得出?又如何做得出?

  &1dquo;九枝，”我拍拍土，站起身，目光看向地上放着的白骨，&1dquo;你还有力气么?”

  九枝点头。

  &1dquo;那你帮我一起，把颜儿娘亲葬了吧。”

  言罢我又扶起大娘。&1dquo;大娘，你儿子的坟是哪个?我把你儿媳同他葬在一起。”

  &1dquo;那怎么行!”有村人要阻拦我，&1dquo;她儿媳坏了规矩，不能埋进祖坟!”

  &1dquo;对!她许是就因为坏了规矩才得的报应，这恶鬼污了风水可怎么办?”

  &1dquo;闭上嘴!”我怒喝一声。

  &1dquo;这事我今天还就做定了，谁要拦我，上来试试!”

  当然没有人敢真的拦我。我冷笑两下，和九枝一同抬起颜儿娘亲的尸骨。大娘擦干眼泪，过来一遍遍抚着她儿媳残存的身子。

  &1dquo;把她葬下，大娘跟我们一起走吧。”我对大娘说。

  我知道，她和颜儿在村里很难待得住了，我们一走，村里人怕不知怎么欺负她们。

  大娘却摇摇头。&1dquo;大娘老了，跟不上你们两个娃娃了&he11ip;&he11ip;你们真有心，就带颜儿走吧，这孩子乖巧，大娘也不求你们什么，能给她口饭吃就行&he11ip;&he11ip;”

  &1dquo;孩子随我走吧。”元卿上人一直不一语，此时忽然说道。

  &1dquo;跟你走?”我一愣。

  &1dquo;那孩子我方才见过，有些道根，”上人说，&1dquo;我会差人将她送到宣阳城北的灵霄宫去，那是个坤道观，道姑们都很和善，养个女孩当无大碍。”

  他顿一顿，又道：&1dquo;大娘也一道去吧，别和孩子分开了，若是觉得闲着无事，在斋堂里帮着做做饭也便是了。”

  没想到短短时间，他想得如此周全。

  &1dquo;那就有劳上人。”我答谢他。

  &1dquo;你叫我元卿就好。”他对我一笑，&1dquo;今后若有闲心，可到上清观找我，不远。”

  &1dquo;你不是叫我回家吗?”我暗讽他。

  上人又笑笑。&1dquo;是我看错了。”

  六

  几位道长驱散了村人，帮我和九枝将颜儿娘亲葬下，又炼度了颜儿娘亲的亡魂，这才与我们作别。

  元卿还给了我一个像牒文一样的东西。

  &1dquo;这是上清观的宝箓。”他说，&1dquo;你四处行走，身上带着它，会方便些。”

  这东西我倒从未见过，但他既然这样说，我就小心揣了。

  我不忍再见到颜儿，况她有元卿照料，我也放心了，便带着九枝与翠玉，另拣了条道下山。

  翠玉这个胆小怕事的，一直到离了道人们很远，终于敢跳出我怀里，扭身化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