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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第1页）

鬼王维持着伪装的人类姿态，倚靠在车内的真皮靠背上闭目养神，通过血液链接单向共享来的童磨视野其实只能看见几步开外无人小巷受风吹雨淋而开裂的墙面，但脑中随着声音的响起似乎已经看见了对方惯常的灿烂笑脸。

“想办法‘合情合理’地把累安排进伏黑惠所在的初中，在附近找一处靠近医院的房子放在他名下，转手记录做得干净一些。”

“我立刻去办，就按照累君现在的‘年龄’让他读初中一年级可以吗？对了对了，累君‘身体不好’，我可以负责每天接送他上下学，这样可以更加提现您对累君的关心和爱护吧！”童磨眼神一亮，很积极地立刻提出了工作计划申请批准。

“少做多余的事，没这个必要，我还不打算让你在咒术高专这边露面。”

对方的冷言冷语并没有浇灭上弦之二的热情，他像个初入职场还满怀激情、恨不得立刻大显身手做出一番事业以讨得上司另眼相待的热血新人一般，立刻又主动自荐为自己争取另外的工作机会：“那么那么，我从累君那里听到了，猗窝座阁下接下来会很忙，您身边需要一个新的随侍不是吗？请让我来接替吧，我会很努力很认真地侍奉您的！”

月彦心情不佳，懒得现在见他，只随口打发道：“我有鸣女随侍足够，你先去办我交代的事，再好好了解一下现在的世界，把人类身份的伪装做好，等有需要你在咒术界出现时别给我露了马脚。”

童磨觉得自己好像被鬼王大人敷衍了。

但这位可不是什么从谏如流虚怀若谷的主儿，他虽然还不太甘心，但既然鬼王已经这样说了，除了顺从听令和表忠心之外，他也只能稍稍扯长了尾调来表示自己的失落：“遵命——不管是什么样的任务，请您尽情使用我吧，我随时等待您的召唤。”

上弦鬼刻意加强了重音表示强调：“请无惨大人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我呀，得不到您的召唤，我一个人会很寂寞的。”

他能从体内血液的波动感知到对方正共享着自己的视线，还特意双手合十用别扭的姿势对着自己拜了拜，以示恳求。

鬼王大人有点头痛地抬手按按太阳穴，没再说话，眼不见心不烦地断开“连接”，把“忠心耿耿”的上弦二丢在了街头。

“啊，离开了。”童磨有点失落地扁扁嘴：“我也好想假扮人类去上学哦，可以经常和无惨大人待在一起，还会被大人温柔相待……可恶，好羡慕猗窝座阁下和累君哦。”

他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几句，又很快振作起来，提起嘴角重新挂上灿烂的笑意：“没办法，先去出色地完成交代给我的任务吧，可不能让无惨大人觉得我无能啊！”

他一边顺着小巷向外走去，一边有点苦恼地盘算着刚刚被吩咐的任务：“虽然这么说了，但什么样的转学理由算是‘合情合理’呢？我也没有上过学啊……明治、大正那时候倒是有教徒在私塾改立的学校读过书，不知道和现在的中学有什么区别……”

上弦之二鼓鼓脸颊，想想这几天在东京都游荡的所见所闻，不由感叹道：“只是睡了一百来年而已，世界变化大到简直令人感觉恐怖呢，就算用‘刚从乡下来的’这样的借口，一相处也很容易被人类发现不对劲，怪不得大人特地吩咐要我们好好了解现代社会呢，高瞻远瞩，真不愧是无惨大人！”

思维不小心发散了些许的童磨顺口又赞颂了高瞻远瞩的鬼王大人一句，这才把思绪扯回原本在考虑的问题，规划起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正当的转学的理由，找两个在中学任职的教师了解一下好了，房子的话应该也有中介人之类可以帮忙介绍吧，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肯定不会有错，就是事后封口的问题要特别注意一下，小心不能被咒术界发现……啊，讨厌。”

繁华街边的狭窄小巷被两边高楼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终年不太见得到阳光，比之外面宽阔的街头要阴冷一两个度，童磨专心在思考上，没注意自己已经踏过了阴影割除出分界线，重新步入无遮无挡的灿烂夕阳光辉中。

他抬手在额头上方遮了一下，有点不满地看向因为云层移动而比之刚刚更加明亮剧烈起来的阳光，脖颈、手背等处裸露在织物外侧的小片皮肤在紫外线下传来阵阵刺痛，有些不太开心：“五月起日照也变多起来了呢，城市里又到处都是镜子一样反射光线的墙，虽然现在已经不怕阳光了，但照在身上还是好不舒服，我是不是也应该学习小梅，随身带上一把晴伞呢……”

“算了，无惨大人的任务要紧，先去那个‘伏黑惠’的学校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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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女按着指令开车载着月彦三人回到松殿家在东京的老宅。

“松殿家”虽然只是小型术师家族，但历史传承十分悠久，祖上可以一直追溯到飞鸟时代，是“五摄家”之祖中臣镰足的血脉后裔，与同出一源的、“明治维新”前传承伊势神宫祭主之职的神官家族藤波家世代联姻，直至战国时代后思想解放才渐渐终止这一传统。

这样的历史沿革，虽然不比“御三家”，但在咒术界也自有一分超然地位。

因此虽然松殿家人丁单薄，近几十年来更是渐渐淡出咒术界，连下任家主都跑去海外高校读什么“植物学”的研究生，但如今一旦宣告回归，不论其他家族心底对这将要来分蛋糕的“老友”作何想法，面上装也要先装出三分和善五分欢迎来。

这处带有平庭的宅邸位置距市中心繁华地带稍有一段距离，在寸土寸金的东京都里称得上是占地颇广，屋舍建筑近百年来陆陆续续地翻新了几次，用现代的新型建筑材料替换掉了大部分老旧的木质结构，但仍然特意维持着外形上的古韵。

——是的，虽然“松殿月彦”是个完完全全的假身份，但老宅是真的，“松殿家”也是真的。

从许多年前“松殿家”宗家被转化、彻底落入他掌控开始，月彦就一直利用鬼仆和随时间逐渐改变外表年龄的分身扮演着这个家族的交替传承，在与咒术界保持交流的同时注意维系着一定的神秘感，将之塑造成一个“人丁稀少但血脉未曾断绝”的古老术师家族，以备不时之需。

……

到达宅邸正厅，有仆妇迎上来问候，伸手欲要服侍家主大人脱下外套，月彦挥手将人阻住，随意吩咐了一声“不要来打扰”便径自入内进了书房，余下另外三人在正厅面面相觑。

仆妇是从上一辈就开始在松殿家侍奉的老人，但跟这位十多年没回过东京的年轻的家主并不熟悉，常年只守在老宅扫洒维护，她模糊听说面前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是家主自幼带到国外常年近身随侍、此番又特地从国外带回来的心腹；小孩虽然是分家，却是家主特意回来接手了监护权的小少爷。

她不敢干涉这几位的行动，攥着罩裙左右看看，试探地问了句有没有要吩咐她做的事，得到否定答案后忙不迭地行礼下去了，留下三名鬼月在厅中大眼瞪小眼。

他们三个虽然勉强算是“同僚”，但年纪和地位差距悬殊，互相都不算熟悉，其中又没有童磨那样厚脸皮自来熟性格的来破冰润滑，一时无话可说。

地位最高的猗窝座行动也最不拘束，他嘱咐了鸣女一声，如果有高专的事务需要就去后面道场找他就率先离场。

绫木累则又留在原地踌躇了一阵。他在“沉睡”中醒来最晚，才清醒没多久就接到了“伪装成父母双亡的人类小孩去上学”的命令，刚刚在高专又因为太过紧张恐惧差点露马脚坏了无惨大人的计划，此时既对无惨大人的目的一头雾水、又因为暂且没有受到责罚而惴惴不安。

他本想同看起来一直跟着无惨大人、可能更清楚目前事态的鸣女询问点什么，又害怕会被认为是在私下窥探无惨大人的行动，用有限的情商想了想，欲言又止半天，最终还是放弃开口，转身默默回了自己被分配的房间。

鸣女默默目送两人离开，也转去继续自己被分配的“秘书”工作不提。

……

松殿月彦回到书房，将自己扔进靠垫柔软的会客椅，闭着眼有点疲惫地抬手按了按额头。时隔多年又要再次端起假面与一群人言笑晏晏玩起言语机锋，下属还在旁边拖后腿，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实在让他有点心累。

一道平静无波、带点机械感的声音突然在他脑内响起：“恭喜初战告捷，我要承认，你这些年来耗费力量维系松殿家的坚持的确是有意义的。”

“倒也算不上什么‘告捷’，勉强没出差错罢了——我早就说过，在这个人类占据主导的世界中，一个在世俗意义上拥有权力和地位的合法身份总是会很有帮助的，无论你想要做什么。”

月彦勾起一个带点得意的笑容，同样以意念回复：“不过，当初我也只是想着在咒术界留下一颗钉子以备不时之需罢了，正好松殿家算是我的血裔，用起来比较省力；当然，也多亏了有你在我沉睡期间帮忙操纵这些分身和鬼仆，这才能延续至今而不暴露异常。”

“你我本是一体，帮助你就是帮助我自己，这是我该做的。”那个声音依然平静，并没有因为月彦语气中透露出来的亲近有所波动。

月彦习以为常地应了一声，转而道：“好吧好吧，那么来看看今天辛苦演戏的收获——我们的‘认知度’有变化了吗，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