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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易拿着近日货船出入库的账本来到叶公馆,由于仓库的出入库账目对不上,原想着与他请示一番,却不料在他的书房外听见了骇人听闻的消息。这个信息一旦落入当时的政府手里,那必将是一条死罪。
他经常出入叶公馆,让那些手下对他并没有那么戒备,他在客厅盘桓了一段时间后,因多喝了几杯水,不得不去厕所行个方便。在路过书房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还是按规矩办,那些仓库的烟草不要囤的太多。近日战事在即,咱们要往长远打算,到时候盘林西林和枪支更好赚。”叶傲雄大放厥词的说。
“西药我有门路,只是官家那边不好通行。这事还得麻烦您雄爷去打点打点。”他一本正经的说。
“上头的事,我会替你安排好,你只需要去联系那些洋人准备好东西。只管大胆备着,在北平,没人敢动你们许家。”叶傲雄胸有成竹的说。
沈易准备挪动一下身子,把耳朵凑过去听清楚,却被身上的尿意催促着离开,在他方便完之后,连账本都来不及拿走,便匆匆离开了叶公馆。
回到家之后思来想去,觉得心绪不宁,七上八下。他知道房间里的两个人是谁,可他打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结交多年的好友,如今却与一头豺狼同流合污,亏得自己一身正义清高,没想到竟会被朋友诓骗。平日里的相敬如宾,也不过是他的一种手段。
难怪近日仓库的账目对不上,敢情都是他在用自己的货船办一些祸国殃民的事,他表面上不过是个有着外交关系的商人,没想到背地里却是一个国难财的势利小人。
突然想起那个账本被落在叶公馆,现在过去要回来恐怕为时已晚,想着那些对话,他心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白天刚从叶公馆回来,傍晚就接到了叶傲雄的邀约,特邀他去龙凤茶楼一叙,他知道这一天会来,不过,比他心理预期来的更早。
他让那几人在门口等候片刻,随意找了个理由,赶紧小跑回书房,将房门紧闭,匆忙的写了封信,把自己的玉佩和信封藏于祠堂的暗格里。
接着,便被雄爷的几个手下带到茶楼,刚进门便见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朋友——许继光。
叶傲雄把账本丢在了桌上,泰然自若的问:“听我的手下说,你今天去过公馆?人都还没有见到,就急着走?账本都落在了那儿。”
他们面面相觑互相打量着彼此,看谁先沉不住气挑破这桩事儿。许继光若无其事的替他倒了杯茶:“沈老弟,今日是不是听了些不该听的东西,走的那样急?”
“只是肚子有些不适,就先走了。”沈易敷衍的回应道。
“哦?现在还好吗?要不我找人替你看看?”叶傲雄狐疑的望着他说。
他淡漠的说了句“不必了。”说着,便想起身拿走账本,却被许继光按下“今日,不把事情讲明白,雄爷是不会让你走的。”
沈易愤然起身“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沈某知道自己的身份,无权过问您的生意。只求混个温饱罢了,绝不会碍着各位的财之路。”
他这几年被叶傲雄打压的在各界都丧失了体面。从北平数一数二的大老板沦落到别人的狗腿,只配捡他的残余剩饭来维持家里的生计。那些仓库和货船早已被叶傲雄的手下控制着,自己也早就失去了话语权。
如今,白得了这么个机会,他怎会心甘情愿的替他们隐瞒此事,况且,他打心眼里就瞧不起叶傲雄那种非法生意,现在越得寸进尺的做着卖国贼,让他更加不会包庇这俩人。他们对彼此的人品都心知肚明,深知沈易并不会与他们真心实意的站在同一阵线。
“识时务者为俊杰。沈老板是个做大事的人.......”叶傲雄假意恭维道,试探他的口风。
“还得倚仗着雄爷,我沈某才有好日子过。”沈易望着天色渐黑,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叶傲雄半信半疑把他留下来吃了顿晚饭,就在他们经常聚餐的翠香居,这间饭馆临水而建,往前不远处就是护城河,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导致来此消费的人非富即贵,视野敞亮,环境优雅。
俩人趁势一直给他灌酒,饭菜没吃几口,酒倒是一杯接着一杯。想借此试探出他心里的话。可他却并没有因为醉酒而吐露心声。入秋之后的北平,又逢战事,一入夜,街上便少有人烟。他多喝了几杯,便踉踉跄跄的走到后院寻找茅厕,不知怎的,却摸到了护城河边。
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今天晚上的谈话,早被另一个人听了去。而那个人跟着盛鸿声做事多年,深知,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的道理,便想擅自做主替许家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见他瘫倒在河边醉的昏昏欲睡,便冲上前,用他的头摁进了水里,沈易呛了几口水,赫然惊醒,四肢不受控的在水里乱摆。但是俩人的力量悬殊,挣扎了几分钟之后,便已断气,半截身子倒栽在岸边摆成了个大字。
6齐瑞办完事回到翠香居,堂而皇之的走进了他们的包厢,他的几个手下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为了给他这个面子,便没有过分的显露自己的身手。在得到屋内人的许可后,他才出现在那俩人的面前。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在我面前耍威风?”叶傲雄眯着眼斜视着。
许继光见到他更是大惊失色,他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雄爷莫恼,这是小女的朋友。刚从上海那边过来,不懂什么礼数,冲撞了您,请您见谅。”许继光上前掩护道。
叶傲雄似乎知道了他的身份,于是追问了道:“哦?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吧?据说还是盛鸿声的人?”
“见笑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尽在外面鬼混。这桩新闻都传到您的耳朵里了.......”他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
“我倒是见过另一个盛鸿声的手下,底子都是一样的好,不过面前这位在待人处世方面,还是稍有逊色。”叶傲雄不屑一顾的说。见他没有露怯,便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不管是谁,不请自来,总得给我个理由,不然教我如何服众?”
6齐瑞缓缓的将房门关上,又向四周打量了几眼,确认安全之后,把自己听到的内容陈述出来,这让二人方寸大乱,他的出现打乱了事先的计划,尤其是许继光,更是想不到他竟然擅自做主了结了沈易的性命。
“什么?你杀了他?谁让你动手的?”许继光气急败坏的叫道。
“我自小跟着盛先生,从没见过比谁比死人更守信。反正他与你们并不是一条心,与其身边埋着一颗雷,不如由我来将它引爆。”6齐瑞大言不惭的说。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叶傲雄仰天大笑。
“放眼整个北平,无人不知晓您的名声........不过,我既然要娶许小姐,自然是把自己当作许家的人,如果有人威胁到许家的地位,我也要以大局为重。”6齐瑞义正言辞的说。
许继光明面上并没有直接同意这门亲事,可是他的这番话,无疑是肯定了这层关系。强行的把自己与许家捆绑在一起,而且此言一出,便没了退路,6齐瑞手上又拿着他们的把柄,让他不得不接受这场婚事。
“是这样吗?”叶傲雄撇过头问。
他不敢推脱,有口难辩,如果自己从这层关系里跳脱出去,不知6齐瑞又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事。事已至此,只好认命,谁让许家与叶傲雄是个利益共同体。又看在女儿死心塌地的份上,终于承认了他的身份。
“确实如此,他们这次回来就是谈论婚事。他之前跟着盛鸿声做事一向如此,不过您放心,今后,我一定会好好教导他。”许继光半推半就的应承着。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不说那些客套话。有句话,我还是需要说清楚,这桩生意,旁人不得插手,不管你是谁的人,我只认这位许老板。若你藏了别的心思,日后被我现,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叶傲雄眼神凌厉的瞪着他。
6齐瑞倒了杯酒,上前举杯:“您放心,今后大家同坐一条船,我甘愿为您效力,也自当听从许伯父的教导行事,不该我插手之事,我也绝不会僭越。”
“继光啊,你以后可有的忙了........还有你小子,记住,有点小聪明是好事,但别把所有人当成傻子,你心里的算盘怎么打,我不管,只要触犯到我的利益,不管你是谁,一样收拾。”叶傲雄的眼神冰冷,充斥着寒意。
他之前跟着盛鸿声的时候,见过这种眼神,往往在他想要取人性命,并且毫无商谈余地时,他才会露出这种神色。不过,俩人却又不尽相同,盛鸿声至少表里如一,心里的想法摆在脸上,不像叶傲雄,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让人猜不出他的真实意愿。
前面正与人谈笑风生,后面则即刻冷脸的这种性格,像他记忆深处最憎恨的一个人——盛方宸在某些时刻,与叶傲雄非常相似,他们的真情实感不会轻易显露,情绪也很少喜形于色,在各种交际氛围里,总能游刃有余,拿捏好其中的分寸,又让人心生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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