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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君恩（第1页）

御风公子就是齐三殿下，我就是头猪。邹南晏跪伏在地，心中无声地咒骂着自己，太多的悔，也只能化作丝线般的泪水，随风而逝。

同样认为自己是头猪的还有李悟。不过，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只能收拾自己麻乱的心绪，跪在呆如木鸡的齐岳峰跟前。

李悟道：“王上，草民李悟在襄民山随侍殿下左右，殿下有遗言要转达。”

众人一听，死透的心再死了一次。遗言，他早就抱着必死之心。

“什么遗言？殿下，殿下，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兰芷兰近乎疯狂地奔向李悟，他抓了李悟的衣襟，既凶悍又无力，他的心刚刚已经死了，随着坠入崖底无尽的深渊，碎了一地。

“兰二公子，您冷静一点，了尘峰险峻非常，了却红尘，他……他们……”锦陶说不下去了，她负了齐殿，负了自己的诺言，没有保护好雨歌。

兰芷兰的出现是个意外，雨歌和兰芷兰，她只能保一个。刹那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兰芷兰。

齐岳峰稍稍回过神，“他有什么话？”

李悟昂陈词，“殿下说，他愧对父母，不能侍奉终老，是为不孝。因爱惑心，私放叛逆，是为不忠。碍于手足之情，不能为兰家伸冤，愧对朋友，是为不义。此不忠不义不孝之身，当舍则舍，只希望一死泯恩仇，诸君能放下都放下吧。”

李悟拜向兰芷兰，他是替齐殿拜，齐殿是替兄受过。

“不要，我不要。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啊！”兰芷兰痛哭失声。

齐肃身子一颤，差点立不稳。你死了，你替我死，你心安了，换我个安心。心安……，安心……，同样的字，你高洁了，我算什么，我算什么了？心安，安心，齐肃内心独白里反复颠倒着这四个字，他掌里沁着冷汗，心也冷透了。愧，确实是一剂猛药。

李悟又埋朝齐岳峰跪拜三次。

“殿下还说，王上失一子，已然痛心疾，若战事一起，天下千门万户都将失其子，失其夫，失其父，岂不天下皆哀。殿下希望王上能缓出兵，息战事，减赋税，重新丈量田亩，还民于田，继续修养生息，国强则无人敢犯。

如若不然，战火一起，天下纷争，穷兵黩武，国库空耗，无力安民，流民四起，前后掣肘，西骆恐遭天道杀伐。

殿下不愿见生灵涂炭，遂以死明谏，只望王上止战。”

李悟俯跪拜，再未起身，这一番陈词，他已背了无数遍，待说完最后一字，他已汗流浃背，“文死谏，武死战”，我李悟也算为主子分忧了，死生无憾。

“王上，襄民山的流民已经够多了，”乌奈眼中布满血丝，她缓缓说道，“要不是殿哥哥到处筹钱救济，他们早就饿死了。”这里面有齐殿的钱，有兰家的钱，也有她暗自向路知行送的钱，还有江湖的仁人志士自的捐赠。

“他也是为这些百姓去死的，是为了天下疾苦而死的。他在王权富贵中，并不自由，这是殿哥哥最后的心愿，止战吧，奈奈求王上成全！殿哥哥，殿哥哥……”乌奈的这几年是为齐殿而活，为齐殿所想所念而活。只要殿哥哥所愿，就是乌奈所愿。

雨歌和兰芷兰的爱，都果敢决绝，直来直去。而她的爱，迂回。

齐岳峰闭目，“殿儿，你好狠心。”喉结上下滚动，泪水在喉中倒流，酸苦异常，为君的苦在于脆弱也不能轻易示人。

雨歌并没有逃，和齐殿一起坠崖。齐殿通敌一说并不成立。他一死，齐家欠兰家的命，就还了，齐肃对兰家的罪，由弟受过，销了。兰芷兰还活着，齐珉毒杀不成立，总有合适的说辞，太子也可以复出了。他用自己换回了所有人的安然归位。

这万民安于此襄民山，没有尸横遍野。殿儿，你已经为父赎罪了，不是你不孝，是为父欠你的。

还未战，西骆王已经死了一个儿子，西骆折了一个王子，这场仗早就输了。

齐岳峰看着朝晖日渐迸射出和暖的光，温煦地照向山林，活着的人沐浴在此间，当珍之惜之。

他做了决定。

“齐肃滥用兵权，撤去西骆兵马大元帅一职，交出虎符。回府闭门思过，幽禁十年。

邹南晏撤去军中职务，杖刑五十，还忠毅侯府。

兰芷兰因已故太子妃一案，受罪牵连，狱中服毒自尽，后被孤所救。兰芷兰忠孝仁义，堪当大任，赐封御林军指挥使一职，御前行走。

太子齐珉因已故太子妃一案，获罪牵连，现已查明，罪名不成立，即日起幽禁解除。

三王子齐殿遗骨，命御林军全力搜寻带回，举行国葬。

襄民山开支由大内拨款赈济，明年开春前完成户籍黄册，田亩丈量，对人口重新划拨土地，做到人人有田耕种，西骆不再有流民。追缴富户漏交田税，收归国库，再有漏缴者，严惩不殆。”

齐岳峰在众人山呼万岁中，瞬间老了十岁，泪眼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了那日。

齐殿在肆无忌惮的哂笑着，他说，

“对了，父王，既然你说芷兰你会安排，我倒要说几句。兰家就芷兰一个了，我们齐家要给人家交待，总不能连自家儿子的板子都不打，就这么以大欺小的让人家忍气吞声了吧？”

齐岳峰听了这狂悖之言，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齐殿却毫不收敛，继续说，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有因必有果，您若毫无管束，难道非要有朝一日，天谴祸至，毫无转圜吗？”

“大皇兄幽禁的日子也不短了，既然父王有办法安排芷兰，那自然也有办法安排大皇兄，他怀璧获罪，本不该受这些苦。”

“父王，要是有朝一日，殿儿不在了，就没人气您了，您就能长命百岁了。到时，您就帮殿儿好好疼母后吧。”

你这个臭小子，你为什么不直说，为什么要让为父，白人送黑人？就算要遭天谴，也不应该是你啊。你安排了所有人，你安排了所有人呐，你个臭小子啊……

旭日已升起，很快即将迎来炽热，融化所有寒凉。雁过无痕，君恩无尽，对错本无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