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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灾病驿站其五（第1页）

人声嘈杂，小麦酵的香气。

莉迪薇娅很不习惯这个时代的酒馆，大概是因为作为外地人而被本地人投以冷漠敌视的目光，大概是因为粗制啤酒和浓重烟草气味让她感到头疼。

她提前向威尔借来兜帽以掩盖这幅总引人注目的面孔，随后入座于帕尔梅林身旁默默喝着自己杯中的牛奶。

提姆和莉迪薇娅的状况也近似相同，他不常来这种成年平民男人才会到访的场所，在这种吵闹的气氛里显得极不自在。

“你是说，这些难民在躲避蛇灾？”威尔挑起眉头，占据他半边脸的疤痕也随之上扬。

“你们外地人不信，住这儿的我也不信。从火山上下来的人似乎都疯疯癫癫的，但这些可怜家伙犯不着挨冻徒步走这么远只为了编些荒唐故事吓唬人。”坐在威尔对桌的男人耸肩。

那男人失去了膝盖以下的右腿，金属义肢代替了肉体，他来时还拄着拐杖。

他叫泽福?拉比蒂，格尔德林本地人，也是一名因战功而受封的骑士。

二十年前的西岸之乱他受征召而入伍，并在战争中伤到了腿脚，村镇中的人暗地里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跛足骑士”。

泽福并不介意，甚至以此为傲，他荣耀归乡，公爵封予他一处庄园，这是对他勇猛善战的奖赏，北境战士的最终理想。

泽福没有留在庄园，他将那里交给管家打理，自己回到格尔德林，又住到他逝世父母留给他的破旧石屋里。

总之这是一个相当有个性的人，虽然从外表看起来却和中年农夫找不出差别。

威尔和他是故交，也是过去并肩的战友。威尔一来拜访，泽福就兴高采烈地披上外套拉着他们来到酒馆。

“二十年没见了，你还是像个冰锥子。你知道冰锥子么？北方就用这词形容像你这样总板着脸说话少行动却利索的家伙。”泽福举起啤酒杯，他咧嘴笑，“我是不是以前就和你这么说过？太久了我都忘记了，我只记得你把我从火海里拖出来……”

“都已经过去了，泽福。那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回忆。”威尔没有想和他碰杯的意思，他低着头语气消沉。

泽福的手僵在半空，他叹了口气，“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沉湎于过去，可你还没走出来，反而越陷越深。你这次来也是为了收拾当年留下的烂摊子？伯爵能有什么产业扩展到西北方？你是为自己而来的。”

“泽福。”威尔语调提高了些。

桌上几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们都看向对视着的威尔和泽福。

酒馆里依然嘈杂，唯独这个角落特别安静。

莉迪薇娅第一次见到威尔露出那样的表情，像是一只受伤的狼，蜷缩不动但眼神深处却藏着锐利凶狠的光。

她也注意到西里安在此时垂下头去，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愧疚之情。

帕尔梅林回头看了一眼莉迪薇娅，或许是担心这种场景会让少女受到惊吓。莉迪薇娅还不至于这么脆弱，她微笑着朝骑士点了点头。

“哦，好好好，老伙计。别板着脸了。”泽福让步，他放下酒杯拍了拍威尔的肩，“你想和我打探难民的事，那我就跟你聊，但酒总是要喝的，我们这么久没见不能就这样算了。”

威尔也拍了拍泽福的肩，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举起了啤酒杯。

随着这两个老男人的碰杯，泽福继续说：“大概是二十多天前开始，6续有奥科米奇的铁匠窘迫慌张地逃下山。”他的视线扫了一圈桌上来地各异的几人，“虽然各位都不是本地人，但我想你们应该也是知道的，这儿就是山下离熔炉最近的镇子。”

“他们往这儿避难，最后都会聚集在格尔德林。”帕尔梅林思索片刻，然后问，“教堂呢？格尔德林的教堂为什么没有收容他们？”

“哦，抱歉。泽福?拉比蒂爵士，在下名为帕尔梅林·拉蒂瓦。很荣幸能够与您结识，王国的英雄。”他在插话后很快又补充了迟来的自我介绍。

“林地公爵家的孩子……”泽福听到那个姓氏后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喜笑颜开，“英雄之名实有愧对，只不过一介侥幸存活的懦夫。真正的英雄都躺在坟墓里，而活下来的懦夫则每年都要去墓前给他们献上一支花。”

“至于教堂，相信你们刚来这儿时也注意到了。格尔德林地界不算宽阔，房屋普遍窄小，虽然教堂占了镇里最大的土地，却也依然不能容纳所有的难民。”泽福指着窗外，透过不太干净的玻璃可以看到不远处尖顶的建筑，那里大概就是镇中的教堂，“听说熔炉大部分活人都从火山跑了出来，其中多数则蜂拥挤进这座驿站小镇——换句话说，格尔德林现在可能也撑不下了。”

情况听起来相当糟糕，寒潮还未来临两座边境城镇就即将面临崩溃。

他们仍停留于赛瑞玛特时并没有听到类似的传闻，这里的消息没有被送达赛瑞玛特。

减去他们路上的时间，格尔德林开始接收难民差不多是在半个月前。

大多数平民买不起马匹，这相对短暂的时间还不允许消息以步行的方式送至周边城镇，而有马有车的旅商则多数选择沿南北往返，支持短时间内上报灾情的途径就还剩下专职的信使或斥候。

大概正如莉迪薇娅猜测的那样，奥科米奇和格尔德林的信息传递机构被封锁了。

“泽福·拉比蒂爵士，这附近是谁的领地？”莉迪薇娅决定加入对话，她直切主题地询问。

或许是因为没想到和威尔同行的人群里还藏着一位姑娘，泽福在听到这轻快悦耳的嗓音后稍微愣了神，而当瞥到兜帽之下饱满红唇与雪白贝齿后这老家伙张大了嘴巴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抱歉，尊敬的女士。您的美丽使在下失神。”乡野骑士先展示起他蹩脚的礼仪，随即才解答莉迪薇娅的问题，“统治熔炉和驿站的是斯帕尔家族，他们世世代代看管掌控熔炉的运作。”

在从森林返回赛瑞玛特的路途中，西里安曾有意无意地提及北境的各个家族，莉迪薇娅还留下过一些印象。

斯帕尔家族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是维斯洛家族的封臣，向当今北境的主人宣誓效忠，并出于责任和家族传承监管奥科米奇这口神赐的炉火。

“在下有所听闻，斯帕尔家的祖先曾与焰灵结合，烈火之神的祝福在他们子孙的体内燃烧。”帕尔梅林的册子里似乎也记录着与之有关的条目，他适时地补充说。

“也曾有人预言，斯帕尔是暂时受制于苍原雄鹰的浴火烈雀，奥科米奇的炉焰终有一日会焚烬北境的寒风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