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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灼炙伤痕其一（第1页）

离开格尔德林的第二天，距离奥科米奇还有一天路程。

稍稍抬头就能看见沸腾的火浆从壶口飞溅而出，山脚下四处飘飞着黑灰色的雪花，那些都是燃烧过后残余的渣尘。

晴朗的天气开始转阴，暗沉的乌云远远地压过来，雪山上吹来的风越加寒冷。

可以预见到的一场暴风雪。

而这才是北境冬日的常态，能看见太阳的每一秒钟都十分宝贵。

莉迪薇娅侧坐在帕尔梅林怀中，她将毛毯垫在身侧和腿间，厚重的精装教科书摊开在毯上，她一边翻阅着一边小口吃着半块温熟的烤土豆。

将这本书从旅店抢救回来耗了大家好一阵力气，能再见它可以说相当不容易。

莉迪薇娅不是预言家，她也不知道拜访教堂一趟会遇到那样的暴乱，但她又实在舍不得丢下这本书。考虑到每个人都有不少物品还遗留在房间中，他们最后都同意先前往旅店整理行李。

泽福作为前锋出力最多，他愤愤不平，在旅店库房捞了一瓶蜂蜜酒后才心满意足地独自赶去镇务官大厅。

莉迪薇娅与帕尔梅林加入队伍后，他们的魔法与战技的确让穿越尸潮变得轻松不少。

莉迪薇娅的冰针能冻结活尸的腿脚延缓他们的行进，帕尔梅林的圣焰则为这些在痛苦中挣扎的徘徊者带来纯粹的毁灭。

莉迪薇娅当时的魔力余量并不多，接待室中稍作修整后也才堪堪不过总量的十分之一。低魔力下继续使用魔法会给大脑和身体留下可怕的后遗症甚至更严重的有可能当场猝死丧命，所以她之后选择了消耗非常小的【艾斯菲特里亚德法印】——这是一种降低区域内温度将水蒸气凝结成冰的法术，而它另一个比较通俗的称呼则为“冰锥术”。

莉迪薇娅对这个法术的法阵原式进行了改编与重新构筑。她减小了生效领域的范围与形状，降低了一些温度，将原本的冰锥变作了细小却更加寒冷的冰针。大大缩减的范围让法术原本就不高的魔力消耗又骤降一截，即使莉迪薇娅后来又去掉了仪式所需的素材与时间，魔力消耗量仍然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完成配平的那一刻，莉迪薇娅感觉自己找到了方向。

她应该去寻找那些魔力消耗不高但仪式时间并不很短的法术，将这些法术改编再构筑就可以得到区别于他人的瞬法术，而原本较低的基础消耗又能保证抽去时间后单个法术最终的总消耗量不会太多。

简而言之，低魔力消耗无仪式时间成了她现在对法术法阵改编追求的目标。

归功于星秤，莉迪薇娅施放法术已经不再需要于羊皮纸上画下法阵。星秤左端的立体结构就是法阵的本质，她的法阵就在那里，虽然除了她自己谁也看不见。

完全消除的仪式时间同样也意味着有些复杂苛刻的仪式流程她可以直接跳过——比如某个法术长达六页的流程细则，仪式过程中还不能离开法阵去查书对照，那大概只能要么自己一步不错地全部背诵下来要么让别人从旁抱着书逐条提醒了。而莉迪薇娅就不一样了，她不用看。她带着淡淡笑意与得意哗哗翻过这六页，一个字也没看。

修女服比原先的连衣裙更紧绷些，莉迪薇娅到现在还是很不习惯。集市买来的胸衣用料粗糙，那脆弱敏感的部位被勒缚着隐隐有些疼痛，但她的身边全是男性，她自己又曾是男性，对这方面完全没有了解也不敢去和大家坦白，只能自己默默一个人忍耐。

长且宽松的修女帽盖住了后脑勺的伤以及帕尔梅林令人惊叹咋舌的包扎技艺，虽然有机会让提姆帮她重新包扎，但敷药时莉迪薇娅还是选择让骑士再试一次。

当然，结果也不出所料地没让莉迪薇娅失望——依然是令人惊叹咋舌的技艺。好在她现在几乎时刻都披着黑纱的修女帽，所以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况且骑士那左看右看还满怀歉意的表情实在有趣，就把这当作是补偿一笔勾销也未尝不可。

马匹行进均一平稳，莉迪薇娅读书时一点也不觉得晃眼。

帕尔梅林骑术精湛，既保持着能跟上威尔和西里安的度，又不会让马背上的少女感到颠簸。他还经常低头询问有没有不适的地方，让莉迪薇娅都有些不好意思继续往下看了。毕竟在马上阅读本来就是一件危险且伤眼睛的事情，现在却让帕尔梅林处处牵就照顾她，莉迪薇娅过意不去。

少女拂去落在纸页间的火山灰，轻轻合起书本，她靠在毛毯上，将最后一点烤土豆块塞进口中。少女望着远处的白茫原野，莹蓝眼眸里照印着冰色的天空。骑士将后半边滑落的毛毯悄悄盖在少女的腰间，他原以为少女没有察觉，但等到要将手抽回时，他才现手心里钻进了一丝暖意。

帕尔梅林低头，却看见莉迪薇娅正狡黠地朝他笑。

“好冰。冻僵了么？”女孩压低声音问，她不让其他人听见。

帕尔梅林此时没有穿戴盔铠，那些昂贵的防具现在整齐地捆系在马匹臀胯一侧。他的手部只有薄薄一层的白手套，但那显然不能拦下来自雪峰顶端的严酷寒风。

“一点点，小姐。无须在意。”帕尔梅林也压低声音回答。

可莉迪薇娅没有就此放过心思单纯的骑士，她将那只冷冰冰的手藏进了毛毯下，轻轻地揉搓起来。

温暖从纤细轻柔的指尖缓缓传递过来，逐渐蔓延到整个手掌。就像是封冻了一整个寒冬的河溪终于在春日的暖阳下渐渐消融，他仿佛听见溪水流淌。

“只是一笔简单的交易。”少女低声说。

骑士仍是困惑，但他不作声，他还是看着少女。

“感谢您的一路关照，相当愉快的阅读体验。”接着，她又说。

骑士与她相视，她依然微笑。骑士相信那笑容更甚过暖春的第一缕朝霞。

也许自己的体贴是出于无意与习惯，但莉迪薇娅却从来不会默默接受每一份无缘无故的好意，她从来都是这样。

或许拒绝，或许回报，她为此竭尽所能。

帕尔梅林很早以前就开始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尊重这一点，也敬佩这一点。

与少女展示过的一切他所向往所崇敬的美好一样。

“乐意效劳，小姐。”骑士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