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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人形神鬼奇谭6七福神司（第1页）

狂暴的水流搅做漩涡，撕碎了祭坛正中的那架黄铜的浑天黄道游仪，江户天文台的这架老古董还是几百年前按遣唐使带回的技艺铸造的。

活偶踩在悬空的丝线上，俯视位于涡眼的老神官，身后，悬吊着衣着各异的男女老少，那是他用来充斥这座江户城的人偶，也是曾经真实死在明历大火中的冤魂……被烧死、杀死的十数万人，哪怕百不余一地保存下来，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你们是怕我躲在这数千具没有生机的傀儡里？哈哈哈，他们的躯体都太过普通了，根本不配去承载我……”活偶狂妄大笑，但眼神愈冰冷，“一下子毁掉了我几十具人偶，我也是有点生气了呢。对了，那个操纵火焰的人，是叫西园寺申夏对吧？他很不错哦！我会杀掉你，再将他制成新的载体。”

神户公权面露慈悲，手捏金刚印，水流抬起冲向半空的活偶，被丝线切割失去冲势。

“嗡，比夏瓦纳耶，娑哈。”毗沙门天，佛法多闻。

踏步飞身，水流化作宝棍，金刚经文包裹，以金刚怒目砸向活偶铺满粉底的面门。它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重重击飞，脸庞凹陷一块。神户公权正欲追击，被活偶牵引保护自己虽迟但到的丝线封锁了身前的道路，他只能剥开利线，无奈落到木地板上。

“咳咳，不止那个女人？”活偶从地上爬起，捂着塌了一块的脸，再也没办法有刚刚的从容，挥手扯动满天的人偶，顾不上损耗，先丢出去消耗那老头子的体力。

一排排的人偶轮番扑去，虽然一具不过抗老人一两棍便会毁坏，但架不住人偶掎裳连袂，而老人，确实老了……

连番的攻势下，他半是疲倦地叹息一声，放下武器。

活偶看到他将棍子插到地上，讥讽笑道“人类就是这般孱弱。”

“是呀。”神户公权点头。弁财天的加护还在庇佑着他，环绕周身的水流阻挡住人偶从各个方向的袭击。十几具足轻打扮的人偶会在手握农具的人偶掩护下，挥出自己的武士刀，但始终无法击穿那看似摇摇欲坠的水幕。

神户公权在面前摊开那张手背皮松塌塌，掌心布满裂纹的苍老手掌。“你说的没错，人类就是这样，我每天都能感到自己身体在一点点腐朽，大半的身躯已经埋进黄土……所以我很害怕，害怕自己死后，下一代究竟有没有能力封印你。”

“老头，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一具披着武士甲胄的傀儡突然窜出，握着太刀，刺穿了水流，歪歪斜斜地捅到神户面前，被他单手握住。

水幕溅射出一滴水珠，洞穿来不及后撤的武士，炸碎半边躯壳。神户公权的血液顺着刀刃流下，他却握着刀尖提起那把长约一臂的太刀，随意点评道“刀是好刀，可惜呀，哪怕锻造时倾注全力，也精心保养，但和你的那些人偶一样，终究是尘朽之物。”

“你……嗯？”活偶察觉到了那股异样的法力波动，疑惑地轻哼一声。

刀把上汇聚的血珠终于滚落。“天逢贪狼，一阳星君，天内巨门地声星君，天冲禄存……”

“「泰山府君祭」？你不想活了还要拉着我？”活偶脸色大变，扯着自己的人偶，撞破墙壁爆退，但大部分人偶还是被地板，墙壁乃至虚空中探出的苍白手臂握住，崩碎成齑粉。

“谨请泰山府君，神户氏侍奉，定序阴阳，急急如律令。”地府之门在大地展开，从那深沉的黑色中探出的铁锁链激射向活偶。

活偶慌乱地用自己仅存的人偶挡在身前，仍被一道锁链缠住手臂。“啊！！！”活偶惊恐地大叫，生生扯断了自己的手臂，被傀儡丝吊着飞往更高处。

地府的门扉收缩，探出的锁链扯着裹挟的所有东西退去。大地上一片白茫茫真干净，连那座天文台都被吞噬。而更让活偶恐惧的，是那个站在白地中，合手而立，没付出任何代价的神户公权。

“你！你！你怎么没事？”让他恐惧的，「泰山府君祭」的规则不就是一命换一命吗？

“我只是尽了侍奉的职责，提醒大人履行天命，为什么会受到惩罚？”那些付出生命代价的，都是妄图以「泰山府君祭」扰乱阴阳秩序的狂徒。而他只是那位大人恭敬的仆从。

不过这样一来，在寿老人前十余年侍奉的苦劳就耗尽了……

“现在只剩你了。”神户公权乐呵呵笑道，并指捏印。活偶咬紧牙关，伸手一扯。高天之上垂下的傀儡丝妄想连到神户公权身上，被激荡的水流冲开，在身旁的地上戳出几个小孔。一击不成，便头也不回地朝本山跃去。

这方世界本就因他而生，在他产生那种想法时，便已经站到了申夏面前，在他的操控下，一重重场景拼在天文台与本山间的空白场景，拉远与那个老头的距离。

申夏稍稍抬头，看着身前断掉一臂的艺妓，突然有些怜悯和嫌弃的道“真惨啊。”

“？”

这小孩也不受他的影响？几百年后世界的人，都这么不容易蛊惑吗？

活偶小心翼翼地探出傀儡丝，连接上申夏的四肢，见他始终没有反抗，才反应过来这小鬼终究还是受了影响，但他是看到了谁？

不待活偶好奇，成年人合抱粗的雷柱从天而降……

眼见活偶逃窜，神户公权没有显露一丝焦急，恭敬地念诵宝诰“九天应元府，无上玉清王。化形而满十方，谈道而趺九凤……”

指尖灵光幻化宝符，掀起的眼皮泄露一丝雷光，“敬迎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敬迎玉清真王。赐吾雷符，以讨妖邪，急急如律令！”宝符抖腕间飞向高天，怒雷敕降。

活偶迎接的，只是第一道……

“轰隆轰隆”的雷声随后而到，接连劈下的雷霆，烧毁活偶披着的人皮，露出已经完全化作木偶的内里。雷霆专门盯着活偶的脑袋劈，就连近在咫尺的申夏都毫无损。一切平息后，烧的焦黑的残破木制躯壳跪到在自己印出的大坑之中。手指不甘的抽动，操控着申夏跌跌撞撞走来。

转移到那个小孩体内就躲起来，我还来得及……

活偶的意识随着诅咒，通过傀儡丝传递向那具丧失意识的躯体，进入了他的灵魂。在那片浩瀚的灵魂深处，它看见了那团附有神明加护的辉煌灿光，那是固化的奇迹。

“不，不对，你怎么会……”活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打一开始就不该图谋完全控制这个人。肉体无所谓，但他的灵魂，已经有了主宰。

活偶想从这个人的灵魂中抽离，但申夏的意识突然化作光人出现在它的身旁，抱着它，撞向了那团光芒。

“不！”一声惨叫，申夏的身体直挺挺倒下，被赶来的神户公权托住，轻轻放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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