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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逐冷着脸皱眉。
若从前见他这幅模样,贺缈早就乖乖放下药碗躲到角落里伤心难过去了。然而现在知道谢逐只是在赌气,她的脸皮就厚多了。贺缈又舀了一勺,朝谢逐挑了挑眉,“我亲手喂的,会少苦一点哦。”
这话可不是她瞎说的,是从他谢逐嘴里一字一句蹦出来的。
——“陛下所赐,自然是甜的。”
有些人在南巡船上被她灌黄连的时候,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呵,男人。
谢逐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启唇,将那一勺药喝了下去。
“怎么样?是不是甜的?”
贺缈眯着眼朝他笑。
谢逐低眼看她,见她眉眼弯弯,澄澈的瞳仁里只映着一个他,心头微微一动,然而他却是强迫自己别开了眼,随口说道,“……十年前,我就已经尝不出苦味了。”
贺缈一怔,“什么?”
话一出口,谢逐自己也愣了愣。他怎么偏偏脱口而出说了这些?
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看向贺缈手里的药碗,嗓音沉沉,“又要凉了。”
贺缈愣愣地“哦”了一声,又开始舀着碗里的药送到谢逐唇边。只是动作却僵硬了不少,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谢逐方才的话。
十年前就已经尝不出苦味……
这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又想起,在南巡行船时,面前这人将一碗加了过量黄连的药饮尽却毫无反应。
她原以为是谢逐表情控制得当,所以用假象迷惑了她而已,难道……是真的尝不出苦味了?
为什么尝不出苦味……
是因为十年前受了重伤生命垂危,尝遍了这世间所有的苦口良药,所以已经尝不出苦味了吗?
不知怎的,贺缈脑子里突然闪过十年前她看向星曜的最后一眼。
他奄奄一息地躺在树下,胸口的衣衫被血迹浸湿,还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渗了出来,将身下的青草都染成了鲜红一片。然而夜色中,那些被鲜血染红的通通变成了浓烈而化不开的印渍。唯有唇角那抹猩红,衬着惨白的面色,残忍地刺进了贺缈眼底,焚烧着疯狂而窒息的绝望狠狠烙在了心上。
贺缈陷入了那一夜的回忆,让谢逐一眼就发现了她的走神。
眼见着药碗已经见了底,她却还在舀着“不存在”的汤药,谢逐眉眼微沉,定定地望向越陷越深的贺缈,“贺缈。”
贺缈眼底渐起的雾气瞬间散开,猛然回过神,这才发现碗里的药已经喝完了。
她啊了一声,连忙起身,将手里的药碗和汤匙通通放在了一旁的托盘上,手忙脚乱地整理起来……
“够了。”
谢逐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制住了她毫无意义却一遍遍重复的动作。
贺缈的肩膀微微颤了颤,“……嗯。”
顺着谢逐手上的力道,她脚下略微挪了几步,缓缓走到了他身侧。
谢逐偏头看她,却见她低垂着眼,突然俯下身,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脑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声音闷闷地,“还好,还好……”
谢逐眸色深了深。
“陛下……”
玉歌的声音弱弱地从院外传来,“许太医来给首辅大人施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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