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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萼听她啰啰嗦嗦,操心个没完,脚下步子更急,只恨不能肋生双动翅,把卫繁给提溜回去。
卫繁跟楼淮祀互扯一通话,心情大好,回去后睡得份外香甜。翌日,艳阳高照,映着满院的积雪,雪色莹莹。
绿萼几人放出小肥狗,由着它在院中撒欢,印出一地凌乱的梅花脚印,一个顽皮的小丫头又偷偷放了一只白鹅进来,一时狗追鹅,鹅驱狗,热闹无比。
卫繁站廊下生怕小肥狗受了欺负,绿俏满脸疑惑地从屋里转出来,她怀里抱着几枝开得正好的红梅,手里还拿着一个纸包,又是惊惶又是不解:“小娘子,屋里案几上不知几时多了这些梅花和一包栗子,这栗子还是热的呢。”
卫繁剥了一颗栗子放进嘴里,又甜又软又糯,偷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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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子离深觉楼淮祀是个奇人,他只当戳穿着这小子的身份,他会知趣离去。不曾想卫家兄妹不知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二人知晓他姓甚名谁之后对他竟是不生出芥蒂。
卫放虽咕咕唧唧抱怨不止,照旧跟楼淮祀勾肩搭背凑一道围炉吃酒。酒至半酣,二人惺惺相惜,执手泪眼,一个抱怨师刻薄,一个控诉父凶残。
这臭小子又存心报复,赔罪设宴,非要挤在他的住处。还假惺惺道:俞先生是中间客,乃座中上宾。
俞子离强忍着没将二人赶离自己的茶室,将新集的一小瓮雪水藏在阴处,留待明年烹煮好茶。
楼淮祀吃得有些半醉,一对凤眼流光溢彩,那目光却是奸邪无比,从这处流到那处,从那处又流回这处,半倒不倒地端着酒杯,嘴里咯乐咯乐发出夜枭似得怪笑。
“楼兄,你笑什么?”卫放揉着眼问。
楼淮祀又是一阵桀桀怪笑,然后凑到卫放身边道:“卫兄,你老师这是故作风雅,我与你说,这水藏上一年半载的,肯定生虫子,成群结队得生,那虫尾一摇一摆,一抖一耸,恶心至极。你老师瞎讲究,还拿来煮茶。这一炉茶,水滚万点黑,虫尸伴茶香,妙不可言。”
俞子离立在木架前,看着那瓮新集的雪水悻悻束手。
冬雪压青竹,再支使刚留头的小厮自叶上小心采来、收在瓮中,至明岁,再取来煮茶,似有去冬一捧清寒。如此雅事,被楼淮祀这臭嘴一说,肚里直翻腾,还能煮得什么茶?
卫放鬼鬼祟祟掩着袖,偷了一眼俞子离黑里透青、青里透黑的脸色,拍腿大乐,又拉楼淮祀的衣袖告状道:“楼兄,你不知,我老师骂我是枳子。”
楼淮祀皱眉想了半天,求教:“卫兄,何解?”
卫放可怜一叹,放下酒杯,学着俞子离的口气:“某读《晏子春秋》,云: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而你,不论生东西南北皆为枳。”
楼淮祀掩掩胸口,痛心不已:“俞先生怎能口出如此伤人之语?”
卫放泣道:“我特寻了枳来细看,又苦又酸又涩,果肉就只一点,还吭吭洼洼,生得极丑无比。”他一拍案几,怒道,“我卫放在京中不比卫玠,亦有美姿容,走在道上还有娇娘砸我手绢呢。”
楼淮祀扬眉:“原来卫兄还有如此艳遇佳话啊。”
卫放委屈得擦擦眼角一星泪:“哪有佳话,那个女娘怕是个痴傻的,拿手绢包了一盒胭脂砸过来,得亏我躲得快,不然头上何止一个大包,小命都要休矣。”
俞子离平心静气好半天也没静下来,起身就要将二人轰走,卫放不知是真醉了还是借酒装疯,拍着案几,遣了小厮要请他爹卫筝一道醉解千愁。
楼淮祀酒都吓醒了一半,这仓促之间就见到岳丈,真让他坐立难安啊!也不知岳丈老人家喜爱什么?他们酒宴已过半,桌上又是杯盘狼藉的,他岳丈许不会赴宴吧?
一边俞子离的脸,早已不是青里透黑,而是漆黑有如锅底。恼怒之下,甩袖就走,扔下楼淮祀在那又是忐忑又是兴奋,间或又阴笑几声,十足十小人之态。
卫筝是欣然而来,为着《十八罗汉图》,他头发都快掉光了,卫家上下,哪个堪与他论愁?既然儿子邀他饮酒,岂有不来之理?非但要来,还要醉酒而归。
楼淮祀摸着下巴正琢磨着如何讨好老丈人,好忽悠他将女儿许配给自己。就见卫筝散着发,披一身长袍,愁容满面,衣袂飘飘地飘了进来。楼淮祀瞠目结舌,半晌才合拢嘴,起身一礼:“小侄楼淮祀拜见叔父。”
卫筝觉得这名字似有些耳熟,却没放心上,他愁着呢!摆了摆手,坐下有气无力道:“侄儿不必多礼,坐,坐,不要拘谨,就当自家一般,随意而为!今朝有酒今朝醉,醉后方知酒滋味。”
饶是楼淮祀自问遍识京中怪诞之人,乍见卫筝也是吃惊不小,坐下为他斟了一杯酒,试探问道:“叔父散发是……”
卫筝与他轻声道:“挽髻多伤发根,散着好些,以免岁未残,发先稀。”
“哦……原是如此!”楼淮祀忍不住悄悄看了卫筝好几眼,他老丈人别是来时就醉了罢?
卫筝拍拍趴在案几上的卫放,幽然一声长叹:“邀我来,他倒先醉了。”见楼淮祀张口欲言,又道,“不过,无碍,寂凄杯中酒,我们共饮。”
楼淮祀陪卫筝饮了一杯,殷勤为他添菜:“叔父多吃些菜。”
“当多吃酒。”卫筝移开碟碗,愁怅道,“饮酒图得便是一醉,不图醉,何必饮酒?醉尚不解愁,何况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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