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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岁的时候,他的导师率领着修道院的兄弟,将面包与布料分发给穷人,然后举起十字架用坚定地向所有人宣讲“神爱世人”。那一幕在他的脑海中留下深深的印记,使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家族的继承权,踏上逐圣的道路。
记忆里,导师无数次在神像前为他解惑,为他铺平与神沟通的道路。
然而,这一次他的导师再也不能为他解答任何疑惑。
在怀霍尔监狱幽冷的地牢里,巴尔德老神父蜷缩成一团,像老鼠一样蜷缩在污水里。海因里希家族的毒药甚至都不能制止他从灵魂里发出的嘶鸣:“神不会那么做”“这是错的!错的!”……导师疯了,甚至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曾经他心目中最严肃,最虔诚,最忠诚的人,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
罗德里再无法从导师那里获得一丝一毫地解答。
甚至,他惊恐地发现,在他心里导师在神像前按着经书拯救世人灵魂的形象,正在迅速被那个缩在墙角的岣嵝脏污的影子取代。
他几乎是逃出了怀霍尔监狱。
世界被雨水笼罩,他跌跌撞撞地穿行在街道小巷之中,从白天到黑夜,最后得出一个颤栗的疑惑,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问题——
“救我吧,告诉我吧。”
他喃喃地,浑身发抖地问出了那个恐怖的问题。
“这世上,人们究竟信仰的是……是什么啊?”
“不。”
阿黛尔平静而残酷地回答,她的声音轻柔,但落在罗德里大主教耳中却好似惊雷一样。
“没有人能告诉你,你也无法知道他人的答案是对是错。罗德里,没有人能够。”
“那就告诉我,您的答案。”
阿黛尔想要将手抽回来,然而罗德里大主教紧紧地抓着她,他紧紧地看着她,生怕错过她从唇中发出的任何一个音节。
“你为何要信仰神?”阿黛尔问,“你是信仰祂本身,还是信仰什么?”
他为何会信仰神?
罗德里大主教曾无数次自己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曾无数次向信徒回答过这个问题。每一次,他都能够援引无数经文无数教义来解答它,然而今夜那些教义那些经文统统失去了它们辉煌的魔力。
雨声中,他浮起的第一个画面,是巴尔德老神父将食物分发给穷人的那一幕。
人们脸上感激和幸福的神色历历在目。
“因为……”他茫然地回答,声音如同浮在水面上,“因为我以为……祂是能够拯救世人的,难道不是祂令我们善良,正义,忠诚和守护吗?”
“难道善良、正义,忠诚和守护仅仅只为神而存在吗?”阿黛尔反问,“如果一个异端,他救了一座城池,难道就因为他是个异端,所以他就不是善良正义的吗?难道被他拯救的人就该因此忘记他的勇敢吗?如果一个神父,他忠实地看守着一口泉水,只因为那是神显迹过的泉,为此任由成百上千的人在泉水外渴死,难道这样他就拯救了世人吗?”
“罗德里,神究竟在哪里呢?”
阿黛尔轻声问。
是啊,神究竟在哪里呢?
在天国?在教堂?在经书?还是在哪里?
“我不信神。”她冷酷地说,“至少,我不信你们说的神。”
罗德里大主教急促地追问:“那您信仰什么?您自己的神?亦或者是魔鬼?”
“我什么都不信。”
女王说,人们的神令她一身污名,命运令她死无葬身之地。
“我只信我自己。”
雨势变大了,冷雨倾斜着泼进石廊里。女王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离开,背后一片死寂,罗德里大主教仿佛僵直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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