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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种下噩梦（第1页）

余红又回到了平常为人妻为人母的生活，除了与之前相较收入少了点，其他没有变化，每天早上，周树会做好早餐留给余红，然后带着孩子去学校。余红一般睡到中午，起床吃完东西就猫在沙里看电视剧，她没有什么朋友，也不再愿意和邻里串门，日子过得很是无趣。但她没有别的选择，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很多次她问周树自己要不要出去找找工作，周树听着她忐忑的语气，懂她的顾虑，安慰她不用勉强自己。

她也就做起了全职太太，宅在小小的世界里，等父子两回家，陪着周制写作业，偶尔睡前也给周制说说故事。当生活的菜米油盐酱醋茶变得琐碎而世俗，在经济拮据的前提下，她也不得不适应没有最新潮的的衣服，没有最高端的护肤品，也不能再出入高级会所挥金如土。她就像一只高傲的孔雀被拔掉了所有的漂亮羽毛，只剩下光秃秃的尾巴，只能躲在一旁避开人们赤裸裸的审视。这一方屋檐，虽然和她之前的豪宅不能比，却也庇护了她，收留了她，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她本应该怀着一颗感恩之心。待余红明白之后，她也懂得适可而止。抛开过去，从台上主动走了下来。她开始像一位称职的母亲教周制了解生活的常识，也会在周制犯错的时候严厉对待，这一切自内心的改变让周树很是感动。他把小小天地打造得舒适温馨，周末一家人会围着桌子唱歌跳舞，他弹着吉他，她拉着周制跳着舞，生活里没有阳光，就创造阳光吧。时间总要向前，生活也总要向前。

那个冬天春节，一家人围在火炉旁，外面火树银花，屋内和和美美。余红给周制织了一件毛衣，可毛衣太小了，周制圆圆鼓鼓的肚子怎么也套不下去，试了好多回，还是穿不下，余红把它从周制身上退下，抱在怀里，

“没想到我们家制儿是个小胖子呢，妈妈重新给你织。”

周制摸着毛衣，嚷着非要穿上，周树也起哄给他套上吧，余红拗不过父子俩，又给周制套上，衣服就堆在肚子上，模样很是滑稽。可是全家人都很开心，周制手舞足蹈，口齿不清的一直说着，

“谢谢妈妈，谢谢妈妈。”

“今天过节，我们一家人拍张照全家福吧。”

周树和余红抱着周制，笑容灿烂的定格了画面。那张唯一的全家福被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随着阳光在时光的魔法中渐渐斑驳。有些人的人生起点就不属于平凡的世界，又岂能真的一世平淡。当岁月蹉跎将风韵卓绝的余红变成普通邻家妇人，那不自觉的大嗓门，那迫于生计的斤斤计较竟然可以如此彻底的洗刷掉从前的印记。身坠市井若可以一直这般倒也是解脱，可就怕一阵微风又吹燃起本应掐灭的希望，那种不该有的希望不会给你人生的光芒，而不该保留的希望则是魅人的人鱼，待你靠近，以为可获，却被诓骗，落入妖腹。

余红当红时候埋下了多少隐雷，她自己都数不过来，这些大大小小的隐雷蓄势待，总想找准机会释放一下，余红躲也躲不过，况且现在她是板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熬不过处心积虑制造机会的人，他们总会出其不意。就比如余红带着孩子去公园玩耍，都能遇见不知名的小明星，故意偶遇拍照，一阵嘲讽。也遇见过故意设局在菜市场蹲点专拍她与菜贩讨价还价的市井模样。这些刻意的踩贱，在余红的心上一遍遍碾压，她看着自己无力拾起的自尊，不知如何是好。最亲密的丈夫成为了她最初的泄对象，她所有的口不择言，她所有不能自控的怒火，都统统丢给了丈夫周树。周树体谅她的不易，默默地不反抗，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了软软的棉花上，余红更是火大。争吵一旦开始就不可收回，家里和谐的氛围彻底终结。一次次的争执和冲突，摔碎了这个家，裂痕重生。周制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那温柔的母亲变得如此狰狞，她看自己的眼神从关爱呵护渐渐变成了嫌弃憎恶。周制的感受深刻，那是因为余红无处泄的情绪不断酵变味儿，只能怪罪于因为父子俩的出现打乱了她原本的人生，她只是想找一个对象承托起摇摇欲坠的人生，否则她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若是爱便好了，可是她选择了用恨支撑度过余生。

周制考试成绩很不理想，周树那几天要去省小集中学习培训，家里就只留下了余红和周制。周制有些害怕余红，开始躲在角落，可是班主任要求每位学生都要把考试卷拿回给家长签字，周制的卷子折了几次，一直藏在手里，迟迟不敢交给余红。母子俩各干各的，互不干扰，余红喝着酒看着电视里那些鲜活的新生偶像，如此厌恶自己苍老的躯壳，她咒骂着人生际遇，指责着上天的不公。周制看着余红渐渐睁不开的双眼，终于硬着头皮把手里已经有些湿润的卷子递给了余红，

“妈妈，这是试卷，老师要家长签……字。”

他低着头，不敢看母亲的脸，余红从醉意里挣扎起身，结果试卷，那赤红色的分数，点燃了身体里的酒精，火势盛起，她把卷子揉成一团狠狠丢开，周制哭着拾回，拿在手里，

“老师说明天要交回去。”

余红扯过卷子撕得细碎，一把撒开，周制看着纸片雨哭得更凶了，

“你还好意思哭，我让你哭……让你哭……我怎么就生出来一个你这样的儿子。”

周制被余红揪过就一顿痛揍，余红一边打一遍咒骂，周制悲恐交加，身体绷得僵硬，哭腔都在颤抖，痛苦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余红乏了这才停止。第二天，他的身上浑身淤青，可心里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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