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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奴隶的人们（第1页）

舒父还是苍老了，他除了身躯的衰退，更明显的是人格上的退化，他变得啰嗦又多疑，身上也少了一股锐气，但他还在硬着头皮强撑，为了他唯一的血脉还在故作坚强。他与三五好友到处寻找机遇，今天做小贩，明天倒中介，什么挣钱就跟着做什么，但命运颠沛，运势低迷，舒父的钱包鼓了又瘪，瘪了又鼓，勉强维持温饱而已。接二连三的否定，舒父的眉头上不知不觉就爬满了愁绪，他偶尔喝点小酒，酒后就跟舒心哭诉自己的无能为力，暴露他赤裸裸的脆弱。舒心从不搭白，不是她心硬，而是她知道人如蝼蚁，扳不过天。

舒父的骨子里父亲的角色应该伟岸而高大，但很明显他扮演得一塌糊涂。所以他开始逃避直面舒心的每个机会，从未直视过她的眼神，就连吃饭，父女两都是不言不语。家里的气氛如此寂然，换做旁人都会被逼疯，可舒心却如鱼得水，没有一般父母的束缚，她在外面活得活色生香。

她开始结交一些三教九流，跟着穿露脐装，打唇环，头金黄，可就算她如此奇装异服，标新立异，舒父都没有丝毫问询，更别说批评了，舒父尽量回避谈话，更是不敢正面生冲突。学校里的课程也是能逃就逃，舒父不知被老师点名到学校去了多少回，每回舒父一脸顺从的听着老师训斥，偶尔点头，从不辩解，老师也厌倦了这种得不到回应的做法，从此以后，舒父再也没有在学校出现过。

舒心一次比一次更恶劣更大胆的试探，都没有激怒过舒父，他就像一个人生黑洞，吸收一切，不会回响。舒心在自我放纵的道路上开始索然无味，突然某一天，她又染回了黑，穿的规规矩矩出现在了课堂，她开始拼命的补课，拼命的学习，不顾众人的惊讶，不顾旧友的质询。那一心要脱离的姿仪，激怒了之前的小圈子，他们感到了一种轻蔑的背叛，一群人截住了舒心，一顿拳打脚踢，舒心不躲也不说话，默默承受着一切，直到倒地不起，直到口吐鲜血，她被路上送到医院，躺了半个月，无论何人打听经过，都不曾泄露过半句。这件事就像一个正式的告别仪式，舒心彻底从自由了。一年的日子眨眼就过，舒心的成绩冲到了班级前面，成为了老师和同学口中的传奇人物。可这一切，舒父仍旧没有关注过。他顶多就是在某一天多炒了一个菜，给舒心加加餐。

父女关系看似疏离，倘若生了什么，却还是惺惺相惜。

舒心顺利进入大学，没有去外省，就留在了本地，老师很是惋惜，舒心却自有自己的打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舒父开始依赖舒心，他变成了孩童，舒心成长为了家长，舒心没有走读，很少回家，也许就是因为这个距离，父女两的关系反而有了些许进展。大多数时，舒父会主动打电话问候舒心，但两人间的确没有多少共同话题，他们就像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可是舒父也不想挂电话，他尴尬的闲扯着自己琐碎的生意，直到舒心厌倦搪塞说要去洗漱，才能终结。

舒心找了几份兼职，因为她已经很明白自己无人可靠。累到精疲力尽，累到倒头就睡，再换来一场远走高飞的短暂旅行，舒心四年大学下来，已经累积了很多公里数。当大家都在忙着到处投简历找工作的时候，舒心只想出国继续读研。她知道，要出去就要有很强大的经济实力，可是她不甘，她想着，先攒够第一年学费，到了异国他乡再慢慢合计之后的生活，抛下了这些重负，她仿佛眼前就有了光景。就在她踌躇满志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移平了她许给自己的海市蜃楼。

舒父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给高利贷借了一笔钱，准备入股一个金融平台，钱刚投进去，公司就已经人去楼空。拆西墙补东墙的撑了几个月，数目已经滚得难以想象。他们找了一帮人终于在家里堵住了舒父，收刮一番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他们逼着舒父给舒心打了电话，舒心好说歹说，对方才答应再宽限三个月。舒父在电话那头哭着重复说到，对不起。舒心淡淡的让舒父准备买房，剩下的钱交给她来想办法，这一个食人的窟窿要及时堵住，越早越好。

挂完电话，舒心查了查自己手上的存款，对着电话里的联系人来回翻找，最终还是开不了口借钱。她生性寡淡，关系亲密的人本就不多，再说，救急不救穷，他们家又急又穷，指望不上会有人敢于接这个烂摊子。

一夜未眠的舒心，终于在没有办法的办法中选择了一个相交可行的法子，第二天，她收起了几件衣服，就从寝室里消失掉了。正直毕业季，也没人注意到舒心的消失。舒父打电话让舒心躲起来，不要被那帮人找到，剩下的交给他自己处理就行，舒心拒绝了舒父的提议，她安慰失魂的舒父，事情很快就能解决。

舒心经朋友的朋友介绍，去到酒吧里驻唱，那里非正规的经营模式，让客人络绎不绝，老板工资给得很高，唯一的要求就是要穿着性感，能撩能聊。老板看着眼前清汤寡水额舒心，一脸质疑的等待她的回答，舒心当然懂这话语背后的意思，她点了点头，为那一个月三万的工资低下了头。老板看着舒心坚定的眼神，夸着小姑娘身上有劲，伸手就往她的肩上摸去。舒心没有躲，老板很满意的点点头，让舒心抓紧上班。走出那藏在小巷深处的酒吧，舒心抬头看着远处蔚蓝的天空，明白了世上只有钱最好的道理，要是有钱，何必在这些地方卖笑卖肉。可笑，人，造出了钱，又要屈服于钱，到底谁才是主人，谁才是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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