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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邻里之间(第1页)

天气放晴,房东老太又拿起她的小椅子在支在门口,小女孩和三炮在墙角那里全神贯注的看着什么,一动不动,房东老太眯着眼用力想看清这一角落生了什么,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年老眼花,她张了张嘴,声带还处于休息状态,第一声只出了气音,房东老太又清了清嗓子,再次声,

“哑铃儿,哑铃儿,你过来,快过来。”

小女孩立刻回头,给房东老太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又和三炮继续死盯在那里,房东老太也来了好奇,拖着那条腿,一瘸一拐的围了过去,还没赶到,小女孩就一声欢呼跳了起来。低头一看,三炮嘴里叼着一只硕大的灰色老鼠一脸炫耀的表情,老鼠还在吱吱吱乱叫乱动,三炮死死咬住。房东老太吓了一跳,定在那里小声骂到,

“哎呦,要死了,吓死人了。”

小女孩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又蹦又跳的看着三炮和它嘴里的老鼠,宋鲲在屋里听见,从门缝里洞悉这一切,这毫无生气的筒子楼终于有了些许朝气,这天,真蓝。

“哑铃儿,过来,快过来。”

房东老太声音尖锐的唤着小女孩,小女孩应声乖乖走了过去,一脸诧异的看着房东老太,

“你看看你,这一身脏兮兮的,你爸也不管管,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真是……这没妈的孩子啊,真是造孽啊。”

房东老太弯下身,拍打着小女孩身上的泥灰,老一辈的手劲都有点不知分寸,打在小女孩身上很疼,小女孩分不清这是关爱还是惩罚,却也只是默默忍受着,房东老太看见拍打成效并不明显,端详着眼前的小女孩,牛仔裤已经分不清颜色,一件衣领脏兮兮的秋衣,外面一件大大空空的羽绒外套,脚上却踩着一双塑料拖鞋,左脚拖鞋上的花还掉了,小脸蛋皲裂一片,她忍不住责怪,又忍不住叹气,

“走,上奶奶那里去。”

房东老太拉着小女孩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指挥着小女孩跑了几趟,积了一盆开水,又去接凉水,她自己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找出几件旧衣服,

“哑铃儿,快把衣服脱了,奶奶给你洗个澡,你看你身上都有味儿了,这衣服穿了多久了,也该洗洗了吧,你那哑巴爹也不管,真是造孽啊。”

房东太太伸出那老树皮般的手,在洗澡水里划划,试了试水温,

“这水温刚好,动作快点。”

小女孩按照吩咐缩在盆里,水温有点烫,她站起来,又被房东太太压进去,

“干嘛呀,好好呆着,别感冒了。”

房东太太在大盆旁边坐起,拿起一块破洞的毛巾,给小女孩擦着背,一边搓着一边骂骂咧咧,

“你看看这脏得都没法儿看,造孽啊,这穷人的命啊,就是这么难啊。”

“奶奶,疼……轻点。”

“知道疼了?你这不讲卫生,不用劲搓怎么能洗干净,我可没这闲工夫天天管你。”

小女孩有些羞涩的用手指搓着自己的大腿,洗澡水上飘起了一面灰色的脏东西,她这样赤裸裸的袒露身体,心里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羞愧的情绪。一番清洗之后,房东太太给小女孩套上自己的旧衣服,那些衣服常年压在箱底,在潮湿的空气里安静沉睡,在时间的魔法中染上了衣柜的木头香,小女孩很是喜欢,抓起衣角贪婪的嗅了一气,开心得龇牙笑了起来,房东老太又找来自己不要的旧棉袄和旧袜子,给小女孩套上,

“来,把你自己的衣服丢到水里,肥皂在那里,会洗吗?”

“会。”

小女孩小小的手麻利的搓洗着自己的脏衣服,

“哟,少打一点肥皂,你这太浪费了。”

房东老太在一旁督查,小女孩认认真真的洗着,这温水的洗衣已经是冬日里最大的恩赐了。洗好的衣服晾在院里的时候,小女孩和房东老太都一脸满足的笑了。

“哑铃儿,来,这包衣服和袜子都是我用不上的,你拿去吧,有总比没有强,而且你要记住你是女娃娃,要注意卫生,每天都要洗澡洗脸,一个礼拜至少要洗一次澡。”

“谢谢奶奶。”

“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去吧,去吧。”

房东太太挥挥手,走向老伴的遗照,给老伴上了炷香。活了大辈子自诩可以对人生给予半分评价,那过往故事都化成了可以提携后辈的高深点播,可小女孩哪能参透这些肺腑之言,她的人生只不过刚刚开始,就已被旁人预测,道路多艰。

小女孩提着那一包对于旧主人已经毫无用处的物资,像得到礼物一般欣喜,她将东西放在床上,一件件拿出来看,那些古老过时的老衣,在她的眼里都是崭新的新大6,她拿着一件白底小蓝花的秋衣,嚷着,

“真漂亮,真好看。”

她像寻宝一样,继续翻找,一双有着娃娃图案的袜子,小女孩宝贝的抱在怀里,她从来没有穿过袜子,那套在脚上暖暖软软的感觉,让她舒服得想睡觉,她爬上床,挨着那堆旧品,抱着她的新宝贝,进入了那个软软甜甜的梦乡,那里青草丛生,流水轻盈,她穿了一双大大的袜子,身上是她刚刚得到的白底小蓝花的衣服,在无人的郊外尽情的奔跑,太阳暖暖的,风里甜甜的,她的爸爸妈妈手拉着手,在前方温柔的唤着,

“铃儿,铃儿。”

小女孩在梦里笑着,嘴里梦呓,

“妈妈,我有妈妈了,妈妈。”

“妈妈,好香,妈妈。”

那一声无人回答的妈妈叫得很是清脆,只有在梦里才能如此畅快,如此喋喋不休。那一贫如洗的屋里被甜甜的梦装满,焕然一新。黑暗的污渍变成了彩虹的痕迹,那张堆满杂物硬邦邦的床也长出了四条腿和两侧翅膀,载着熟睡中的小女孩,飞跑起来,跑出了灰暗的筒子楼,离开了那一群腐烂陈旧的生命,投向了天空的怀抱,与白云嬉戏,与飞鸟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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