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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晋一见叶一城露出一丝微笑,只道他因为自己练得好而高兴,心中大喜,就更加尽力的去练习,然而一晃又过去了一个月,他除了剑招架势日渐娴熟之外,体内还是没能练出半丝真气来。这半年里,他虽然长高了小半个头,身子变得削瘦外,但其他地方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刚刚,他又去见了师父叶一城,后者告诉他自己今日即将动身前往沧州云山门,他不在的期间,暂时先由大师兄凌白和同寝舍的长珀师兄负责指导,等他回山之后,再安排峰上的执事来帮传。他本来想让辅佐自己帮传明清境的执事武阳清来教杨晋一,但武阳清很委婉的拒绝了,表示自己宁愿多花点心思在其他弟子身上,也比花心思在他杨晋一身上要强,再者杨晋一现在刚刚开始入门,就让峰上的师兄们教教就行,哪里用得着他整天去盯着这小子。叶一城也觉得硬要武阳清去指导,确实有点牛刀小试,毕竟现在时间紧迫,大家都在为了五年后的比选大会做准备,不能浪费太多的时间在其他地方,另外杨晋一又是自己硬要收进来的,他们几位执事都不清楚状况,便也更不好强行要求他们,最后只能找到凌白,让亲传弟子凌百担下了这个任务。
杨晋一听到师父叶一城不再教自己,一时间有些失落,当然,这倒不全是因为叶一城不再教他,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在叶一城在教授他的这半年里,他竟然没能取得任何成果,感到对不起尽心尽力教自己的这位师父。他心中惭愧,只觉得没脸面对师父,和师父匆匆告别,就和师兄长珀一起去了“清”字练武场。
“清”字练武场里练功的师兄师姐,都已经跨进了初阳境,唯独他这个尚且还没能窥见混沌境是什么样子的小师弟,举着长剑练着架势,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这半年时间里,长珀师兄经常说些羡慕杨晋一的话,还说他要是能跟着叶一城学个一年半载,现在的修为肯定不比同时期的大师兄要差。当然,杨晋一知道这是长珀在夸大自己,毕竟关于大师兄天赋异禀一事,剑宗上下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但不可否认的是,任何人在师父整整半年的指导下,多多少少都能有所收获,就是喂了半年的猪,它也能变大变胖吧?可是他杨晋一呢,体内至今还没有半丝真气。
至于和自己一起上山的那个莫崖,如今已经成为了正元峰长老俞东来的亲传弟子,其修为成长之快,简直让自己望尘莫及。听说重剑峰的长老岳乘风因为没能得到莫崖这样一个苗子,近些日子里脾气一直不好的很,平日里对弟子练功的要求更加严厉起来,好几位重剑峰的师兄再外出办完事后,偷偷跑到朴混峰上他们寝舍里来躲功课。诸位长老都在为了五年以后宗门中的比选大会而努力哩。
“比选大会?”
杨晋一不禁摇头苦笑,以自己目前的情况来看,短短五年的时间,自己不敢奢望能有多大突破,参加比选大会这件事,他更是连想都不敢想,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他不仅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还会被自己的师兄师姐们嘲笑。当然,被大家嘲笑或许不重要,但自己如何对得起招自己入门的师父呢?
想到这里,他不免长叹一声。
不过固然如此,他仍然不敢有任何气馁和松懈,既然师父亲口鼓励自己,让自己不要放弃自己,那他又有什么资格自暴自弃呢?他理应像般若寺的净空大师那样,知耻而后勇,破茧成蝶,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让师父和那些等待看他笑话的师兄师姐们刮目相看。
如此一想,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坚毅起来,手中的长剑也舞得呼呼作响,四招十六式,招招式式如行云流水,看来这“逸云四剑”他已经练得十分熟悉了。正当他聚精会神练剑时,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道:“哟哟哟,瞧瞧这是哪位?”
杨晋一不用回头便知,说话的人正是自己一直十分忌惮的师兄南宫克。
他偏过头,怯生生看到南宫克和几个与他同寝舍的师兄正笑眯眯地向自己走来,对方那颗断掉的门牙在不久前已经被炼药殿的师兄帮他重新接好了,现在咧嘴笑起来,那颗白牙异常耀眼,只是看在杨晋一眼中,却只感到森森寒光。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扭头想去求助一旁的长珀师兄,却现后者不知道何时离开了那里,心中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刘扶苏和肖玉二人是张破千在帮传,二人和叶灵珊都在“介”字练武场,现在整个“清”字场里,几乎再没有自己认识的人能帮自己了。他想寻求帮传长珀的执事赵化芝赵执事的帮助,但环顾一周,也没能现她的影子,无奈之下,只得看向远处正坐在一张高椅上,翘着二郎腿督导弟子修炼的陈向权执事,希望他能叫走南宫克,让南宫克不要为难自己,可没想到那陈向权仅仅只是看了自己这边一眼,便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最近半年里,这南宫克堵了自己好多次,只是多数时间有长珀在身边,南宫克倒也不敢如何造次,有好几次自己落了单,被对方堵住出言威胁了几句,说让他识相点,不要做长珀的跟班云云,倒也不敢真的动手打自己。一直以来,只要长珀在身边,杨晋一就不怎么担心南宫克会对自己怎样,但现在长珀不在跟前,心中开始担心这家伙会不会是趁师父下山了就找机会来收拾自己?心中暗暗叫苦时,南宫克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他身旁。
“师弟见过几位师兄。”杨晋一硬着头皮抱拳低声道。
“你不是跟着师父在‘清’字场里练功吗?”南宫克抱着双臂抬着下巴问他道,见后者低着头支支吾吾,他将脑袋凑到杨晋一眼前,笑道:“怎么?是不是因为你太过愚蠢,被师父赶到这边来了?”他身后那几个师兄听完之后不禁笑出声来。
杨晋一听到这话心中一沉,遭到南宫克的侮辱让他感到愤怒,他抬起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南宫克,眼中的怒意已然是藏之不住。
他紧皱眉头,一手捏住剑柄,另一手攥起拳头,南宫克见他模样颇有不服,眼睛一觑,表情一冷,道:“你还想跟我造反不成?”他一把揪住杨晋一的衣领,继续道:“听说这半年你进步很大,做师兄的来给你检验检验。”说着,他一巴掌扇在杨晋一的左边脸颊,与他同寝的那几人见他动手,当下将二人围了起来,挡住了周围其他人的视线。
被打得杨晋一脑中“嗡”得一声响,只觉南宫克在自己眼前摇摇晃晃,同时自己左脸颊火辣辣的疼,似是有一块红碳贴在了脸上一般,他几乎就要忍不住还手,虽然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但也要搏命相拼,可是,他能这么做吗?
镖局的趟子手李大叔,当年为了救不肯受辱的爹的性命,惨痛地付出一条胳膊的代价,在那件事生之前,他爹常常威风凛凛教育他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之类的话,但自从那过后,他便再也没听他爹说过类似的话了。再说,剑宗有强规禁令,自己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默诵温习这些东西,自己又怎敢明知故犯,令师父叶一城失望呢?
“和你一起上山的那家伙,听说了不得,再看看你,除了能提剑舞两下,还有什么用?”
说话间,南宫克又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你愚蠢就算了,却非要和长珀他们混在一起。我这些日子里跟你说的话,你是当耳旁风了吗?”
南宫克一边说一边扇打着杨晋一的脸,他带着一丝威胁的语气低声怒喝,道:“你不服气吗?不服气就还手,用你的剑刺我!”
他是真的希望杨晋一用剑刺自己,他也打算用这个苦肉计,赶走朴混峰上这个最是愚笨的人。他打杨晋一,与其说是他和长珀他们混迹在一起,不如说是他南宫克见不得一个蠢材在朴混峰上。在朴混峰外面,他最是听不惯其他峰上的弟子因为这种事情取笑朴混峰。最近半年里,他和一些师兄与其他几座峰上的弟子因为杨晋一的事情,在前山的练武场已经“切磋”过好几次了。那些峰上的弟子出言讥讽朴混峰上的这位“人才”,但言外之意,却是在嘲笑他们整座朴混峰的人。众位师兄以及南宫克气之不过,自然要和他们“切磋”一番,南宫克每和一个嘲笑过自己朴混峰的弟子“切磋”,心中便对杨晋一的厌恶增添一分,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想办法让这个家伙滚出朴混峰,或者说是滚出剑宗。
杨晋一被南宫克扇打得脑中一阵剧痛,嘴角已然淌下了一丝鲜血,他的右手死死地握住长剑,左手紧紧地攥着拳头,在南宫克一声又一声的低喝与辱骂声中,他虽然也想用自己拳头去砸对方的脸,又或者用那柄师父交给自己的精钢剑去刺对方的肚子,但是他始终不肯这么做,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即使错在眼前这位师兄身上,他也不敢让师父叶一城因为自己而失望了。
他死死地咬着牙,两边脸颊已经红肿,近乎麻痹的他只听到耳旁不时传来“啪、啪、啪”清脆的巴掌声,他眼中噙满了泪水,但却强忍着不肯让它们流淌下来。他盯着南宫克,眼神从最初的惧怕,开始变得坚定无畏起来,而这一切的变化,都被南宫克看在了眼里。
起先,后者只以为杨晋一是没有那个胆子还手的,但打了数十个巴掌过后,他心中也嘀咕起来:“他为什么不还手?”但见他神色坚韧,又觉对方定是有什么其他想法,“莫非他要去告我以大欺小?”想到这里,下手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语气也凶恶了些许,骂道:“没用东西,还手啊,还手啊!”说话间又连扇了杨晋一三个巴掌。
杨晋一心中的念头依旧坚定,只是脑中的意识已逐渐开始模糊起来,他感觉自己再受几个巴掌,可能就要昏过去了,又或者就要被对方这么打死了,幸运的是,南宫克打完那三个巴掌后,抬起的手没有再落在他的脸上。
南宫克将那只沾上了杨晋一鲜血的手,在对方胸口的衣服上揩拭干净,而后又指着对方的鼻子,表情凶恶地点点头,似是在说“你给我等着”,便领上其他几个师弟走开了。
杨晋一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无尽的委屈却不知和谁去说,无端端遭到这么一番羞辱与殴打,满心尽是委屈和痛苦。刚刚他一直强挺着精神,一点儿也不肯示弱,现在事情过去了,他立马就觉得身心疲惫,甚至感到有些精疲力竭,他颤抖着胳膊,抬起衣袖,将眼中的泪水和嘴角的鲜血揩去,红着眼回头去看,仍不见师兄长珀回来;看向陈向权执事那方,见南宫克正和对方说着什么,陈向权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竟然对自己遭到的不公视而不见,这才明白南宫克对自己所作所为,陈向权或许是暗中应允了的。
他委屈又失落,收起手中精钢剑,低着头独自走出了练武场。他沿着练武场的路没有方向的乱走,一路上遇见的师兄师姐们总在和他擦肩而过时,在他背后嘀咕着什么,他想大家或许都知道自己没用,正在嘲笑自己罢。
在路过“介”字练武场时,他远远瞧见了刘师兄和肖师兄两人在套招,你一剑我一剑,有来有往,说说笑笑;另一边小师姐叶灵珊正嬉笑着缠着张破千说着什么,看张执事的表情,显是既无奈又烦恼。杨晋一躲在树后羡慕地看着大家,他很想找刘师兄和肖师兄诉苦,但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去打扰,他要强,这半年时间里,他也渐渐明白,绝不能让旁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他要独自一人待上一会儿,他不想见到任何人,当下走出石路,踩着杂草往眼前没有路的密林中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身前的杂草已经高得过了他的膝盖,也再也瞧不见旁人的身影,但脚下兀自不停,所受的委屈令他再也忍受不住,豆大的泪珠哗啦啦从眼里一涌而出。他想爹娘了,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没人现自己的地方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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