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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简同样衣衫不整,仰在沙发里,偏头过来,问:“是谁?”
“……我妈。”江砚比了个嘘的手势,却没有立刻接起。
陈简看着他,他也看陈简,两人对视了几秒,江砚本想避开,去窗边接电话,最终没有动,在陈简眼皮底下接了起来。
“江太太,您怎么想起我了?”江砚油腔滑调地说。
“贫嘴,不欢迎我?”他们离得近,陈简也听得清楚,那头的女声隔着遥远的时差传到异国,陈简只听声音和腔调几乎就能想象出她平时是一个怎样的母亲,八成是严肃严厉的。
江砚不能说不,问她有什么事。
她说:“我周末回国,通知你一声。”
“……”
江砚的脸色简直不能更苦,陈简好笑地想,他果然不欢迎他妈。
但陈简十分欢迎,按江砚的说法,他父母那边仍有误会,既然有误会,迟早要解释清楚,早解释总比拖时间好得多,拖久了容易拖出问题。
陈简不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大事,既然岳母大人亲自回国了,有什么问题是见一面解决不了的?无非是拿出诚意,顺便多出点彩礼。
通常情况下,越不想让某一天到来,时间过得越快。江砚还没做好迎接江太太的心理准备,周五就到了。
恰逢周五是农历八月十五,每年的这个时候,陈简要例行回老宅应付一下,今年也一样。其实回家吃饭这种事,厌恶是双方的,他不想回,他爸和他后妈也未必欢迎他,可不能不回。尤其陈简的爷爷还健在,老爷子今年八十多岁,常年住疗养院,不爱露面,但十分重视传统,中秋节一定要全家一起过,哪怕根本没有所谓的阖家欢乐。
陈简自己回去的,没带江砚。一是因为江砚要接他妈妈,有时间冲突。另外,即便有空,陈简也不想让江砚亲身体会一遍那沉闷压抑又无聊的气氛。
结果到了饭桌上,老爷子看见陈简独自一人,不知道是消息太滞塞,还是故意装聋作哑,竟然问:“青蓝为什么没一起来?”
“上半年就离婚了,您不知道么?”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陈简面不改色说。
“你说什么?”
意外的是,他爷爷竟好像真不知情。
“离婚了。”陈简重复一遍。
“……”
啪地一声,老爷子愕然地摔了筷子,抬起苍老发皱的手,指了指陈简,又指他爸,气得语无伦次,骂道:“两个混账东西!这么大的事,竟然不说一声,你们还把不把我放眼里?!”
一顿精心准备的晚餐,就这样变成了批判大会。
陈简挨了一晚上骂,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反驳,也不痛不痒。离开的时候,最后一句是:“你看你,都三十岁的人了,活到今天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像话吗?看见别人家儿孙满堂,你就没点感想?”
这话也不新鲜,陈简奶奶活着的时候就爱拿孩子说事儿,当时顾青蓝十分烦恼,提议过要不要领养一个,或者去国外做代孕。陈简工作忙,对家里的刁难也感到非常不耐烦,逆反心理作祟,拒绝掉了。
后来刚离婚那段时间,他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突然变成一个人生活,心情难免受影响,孤独时也产生过奇怪的想法,比如偶尔会考虑:是不是生一个小孩也不错?
可惜养小孩不是养宠物,想想还行,真做起来没那么容易。
话说回来,如果今天再年轻几岁,陈简不会把他爷爷的话放在心上,可男人到了而立之年,思想与需求都和二十出头时不一样了,况且已经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经历,可以说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他把能体会的都体会了一遍,前半生尘埃落定,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是否该有着落了?
想到这,陈简忽然冒出一个惊人的念头——和江砚结婚,把关系彻底定下来。
这是他从没来想过的,一旦开了头,竟然忍不住思考事情的可行性。
可他和江砚感情虽好,热恋如胶似漆,真要说“定下来”,似乎还差了点什么。陈简心里不能确定,一定要说的话,可能是少了一份踏实感吧,来势凶猛、又那么热烈的感情,总让人觉得不真实。
陈简能想象得到,如果现在他对江砚说结婚,江砚一定大吃一惊,说我考虑一下,然后在纠结几天之后抱着他撒娇,一边甜言蜜语一边给出否定答案。
肯定是这样。
倒不是失望,他知道江砚就是这性格,要谈结婚,时机还不够成熟。江砚刚刚二十五岁,不能说小,却也不大,他似乎天生擅长谈恋爱,最懂得怎么讨人喜欢,可要说到真正的爱情观,心里未必有谱,更别提婚姻观,脑子里八成没有这概念。至于什么生小孩,什么后代,那不是年轻人会考虑的事,估计从来没想过。
从这个层面上讲,他们之间可能有代沟。
不过,暂时不必想这么远,当务之急是把江砚家里的误会解释清楚,他妈妈特地回国,谁知道为了什么事?
各种念头从脑中掠过,陈简放慢了车速,降下车窗,在节日的辉煌灯火中开进市区,到了家,江砚并不在,回s市的自己家接他妈妈去了。
陈简听说是下午的飞机,这时应该也吃过饭了。果然,没多久微信响了。
“我妈说回国办事,顺便看看我。”江砚聊天时文字里总穿插一堆表情,有趣的很,“可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不太寻常,怀疑她就是奔着我来的,根本没听说她最近在国内有什么工作,看上去也不像出差的样子。”
陈简好奇:“阿姨是做什么的?”
江砚:“服装设计师。”
“……”
在法国做服装设计,这个工作听上去很潮,上次听江砚说他父母都很传统,陈简以为会是老师、律师等偏严肃的职业,真是没想到。
也可以理解,人的性格和观念不能以职业划分。
陈简说:“别怕,如果是奔着你来的,不用多想,反正逃不掉。”
江砚发了一排eoji“低落”的表情。
接下来几天江砚一直待在s市,中秋假期就这样混了过去,没机会见面。
一开始陈简心里有点想法,问那边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能拜访阿姨?江砚没给明确的回答,只叫陈简不要担心,说他自己会解决好的。
可实际上,江太太这次回国,待了几天竟好像完全没有其他目的,一点多余的情绪也不表露,江砚光顾着揣测太后的心思,竟然没找到机会摊牌。
假期很快结束了,陈简重新开始上班。周二这天江砚还没回来,陈简在新闻上看到他,照片是狗仔偷拍的,在一家餐厅门口,江砚戴一副墨镜,一手提着一个女式包,另一手拉开车门,请江太太坐进去。那姿态照旧惹眼,很有绅士风度,可表面的绅士风度掩饰不了他变身拎包小弟的事实。
陈简失笑,仔细看,照片里看不见江太太的正面,只能从背影感受那份气场,看上去不是好应付的人。五天了,陈简以为她差不多该走了,江砚没解决的问题被迫还要再拖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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