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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老头那是拉着刘主任的手就开始忆往昔,从当兵说到退伍,从上战场吓得尿裤子,说道面不改色跟敌人拼刺刀,直接把小鬼子的脑袋削放屁了。刘主任连插话都插不进去,还是我聪明,在吴老想当年的时候,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把他的花生盒子翻出来开吃,刘主任却只能老实的听着,时不时还需要点头表决心。
当潘建刚进来跟吴老说,给孩子们都喂好了,可以开饭了的时候,我发誓,我看到了刘主任发自内心的感谢,看潘建刚的眼神就跟看到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一样,我一边低头忍笑,一边顺手把自己耳朵里的纸团抠出来,下地的时候顺手扔进了灶坑里。
晚饭之后,吴主任不顾天黑路滑,坚决拒绝留宿与吴老秉烛夜谈,就跟后面有狗在追他似的,跑的那叫一个快,出门的时候,朝他娘睡得屋子看了一眼,到底是没敢进去再瞅一眼他娘,生怕吴老再次挽留。
潘建刚送走了刘主任之后,回到吴老的房间,狠狠地冲着吴老竖了一个大拇指,吴老憨厚的灌了一大缸子水道:“这是干啥玩意呢,去,给老子再烧一壶水,可累死老子了,都喝了两缸子了,不行,得去尿泼尿去。”
说着就下地穿鞋去了,我有些不解地问道:“我看吴叔那会儿不是挺感动,差点儿将刘主任当做自己人,后来咋寻思寻思,又开始调理人(折腾人)了?”
潘建刚笑道:“吴老是反应过来自己被颠了,那刘主任明显是早就知道吴老和他们的关系,估计就是为了拿那些人当筹码,打算回头让你给他娘治病,跟咱们最开始的打算一样,还诓吴老,要真一早那么打算的,这会儿批条早就送过来了。我之前就是害怕吴老不知道啥时候能反应过来,你又太实惠儿,好在知道啥话不能说。”
吴老进来接话道:“他要是不提腾娃子他们,我还真一时半会儿的反应不过来,他但凡有那么点儿真心,也不能让几个娃子就那么在大冷天走了六十多里地,估摸着他也没寻思那几个孩子真能走到这儿,还有脸跟我说什么军人,他那是糟蹋军人俩字儿!”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吴老就让我跟潘建刚赶着牛车上了革委会,幸亏潘建刚早就了解了吴老的秉性,早早就备好了干粮,因为卢腾说他爷爷他们都是穿的单衣,所以特意带了六套棉袄棉裤。刘主任大约也是知道,吴老着急,所以,我们到的时候,刘主任已经在革委会门口等着了。
见到吴老,刘主任听说自己母亲还在睡觉,孤儿院也备好了红糖小米粥,就赶紧把盖着章的条子送了过来,吴老心急救战友,也没时间跟他墨迹,刘队长看我们直接走了,长出了一口气,估计他这辈子都不想和吴老打交道。
六十多里地,赶着牛车得走将近五个小时,真的不能想象,几个最小只有六岁的孩子是怎么坚持到孤儿院的,这还没算从邢家镇到黄旗屯那二十多里地,这就是大人,都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到黄旗屯的时候,牛车是进不去了,路早就被封的严严实实的,我们让吴老坐在牛车上等着,顺道看着车。又给大黄放好草料,这才转身向村里走。
大雪堆成了两米多高实实诚诚的雪坡子,成年男人踩上去都没有旋下去太多,我让潘建刚走在我身后,按照我的脚印走,真要是碰到不实的地方,掉进去我能轻易的上来,他却不行。潘建刚也知道我的身手,也没推辞。短短的一段进村的路,深一脚浅一脚的,我们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黄旗屯,是真正的满人聚集地,据说是满族皇族正黄旗的旗人居所,整个村子都是满满的满族风俗气息。他们很团结,在这里,每家相处的都很融洽,大人不管生活的多困难,也不会饿到任何一个孩子,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家的。
与此同时,他们也极为排外,尤其是对汉人,之前分到他们这的知青,他们就已经很厌恶了,但是又不得不留下他们,所以,在别的村子,村民还和知青搭伙,照顾这些年轻不懂事的孩子们的时候,他们就找了一个空地盖了个大仓库,中间分两半儿,东边住女生,西边住男生,将该给的粮食送过来,再就不闻不问了。
轮到卢将军他们过来的时候,那就更是连看都不看,也不会好奇什么,说是让住牛棚,那就在牛棚处空块地方,自生自灭吧。而也因为他们的排外,对汉人的冷漠,这里的知青意外地团结,对汉人也是特别友好,要不是他们的帮助,卢将军他们会更加惨的,毕竟,冬天可是连一口吃的都不好找。
黄旗屯的知青领着我们到村长家的时候,我将刘主任批的条子递过去,人家二话不说,指着牛棚子方向道:“人在那里,你们带走就行了。”我们也没啥心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直接跟着知青们向牛棚赶去,路上互相介绍认识了一下,几个知青都挺热情的,我们向他们道谢,感谢他们对卢老的照顾,几个年轻人不太在意的表示谁还没有个沟沟坎坎的,过去就好了。
这人和人是没法比的,白向红等人之前得到村民诸多照顾,却完全不知感恩,觉得天下的人都欠了他们的,但是程鑫等人,被这里的人冷漠对待,一切都得自己动手解决,反倒锻炼的性格坚强、热情、宽厚。
卢老几人的情况不算太好,索性几人都是战场上苦过来的,什么苦都吃过,只是,革委会押送过来的时候,是让他们光着脚的,到这儿自然也不会有鞋子给他们,几人都围在程鑫几人给他们的碳盆取暖,手脚上早就起满了冻疮。
我和潘建刚赶紧拿出掺着乌拉草的棉袄棉裤还有垫着草的鞋给卢老他们穿,只是,几人早就冻的手脚麻木不好使了,程鑫几人也七手八脚的帮忙,卢将军这才有时间细问我们的来历,知道我们是吴老的人的时候,几个在战场上几次差点儿送命却从来不曾掉一滴眼泪的硬汉们,此时也不禁泪流满面。
马军长呜咽的说道:“这他妈的什么世道,老子没死在小鬼子手里,却差点儿被这些王八蛋整死在这儿,真他妈的窝囊!”卢将军呵斥道:“住嘴!你想给小吴惹麻烦是不?”马军长一听赶紧住嘴。
我们要走的时候,我给程鑫留了地址,如果有事,可以去找我,只要能办到的,绝对不推辞,算是替吴老接下了这份儿人情。程鑫几人将我们送到村口才回去,我扶着卢将军在前边带路爬雪坡,潘建刚在最后面。
路可以说是三步一打滑,五步一摔倒,卢将军几人又都被冻伤了,行走就更艰难了,只是几人多年行军打仗早就习惯了,即便是老了,那份儿本事也都不减当年,反倒是潘建刚有些跟不上,有的时候还需要马军长拽扶一下他,被几个老人好一顿嘲笑,不过,他早就被吴老笑惯了所以并不在意。
下坡的时候,潘建刚一个不小心直接滚了下去,这回倒是快了,潘建刚从路边的雪堆里爬了出来,晃着脑袋抖雪,已经下地的吴老鄙视的说道:“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大黄也撇着脑袋打了个响鼻表示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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