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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说吴乾,连纪南都傻眼。“……二……二皇子殿下!”吴乾脸色发白,仰着身体、歪着脖子一动不敢动,嘴里颤颤的求饶。只见二皇子殿下面如寒冰,那双平素温柔迷人的桃花眼,此时微微的往上吊着,布满了暴戾杀意,比他手中的剑锋还要更冷几分。刹那之间,他周身的气魄让人完全相信:若不顺他意,下一刻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挥剑杀了……随便谁!僵持片刻,吴乾额上已有汗珠滚滚而落。慕容岩眉峰不易察觉的一动,冷声开口:“吴乾!今日要不是纪将军飞马赶来,南门已破!若连丢两座城池,你还有何面目回去见我父皇!”吴乾闻言如释重负,立即大叫起来:“衡州是纪东丢的!与臣并无直接关系啊!殿下明察!”“哦?衡州一战是纪东打丢的?所以与你无关?你们军中的功过是非……是这样计算的?”“殿下!纪家军一向归纪家主帅调遣!衡州一战落败,臣至多被办个督察不力!”吴乾见他犹疑,立刻猛力推脱。“是这样啊,原来军中竟不是主帅一人做主……就像朝中一样,大臣各司其职,吴将军好比我父皇,统领全局。”慕容岩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潇洒收了剑,抱歉的对他微笑:“真是对不住吴将军!我第一次任这监军一职,诸事不了解。”“臣不敢!”吴乾刚缓过来,听得慕容岩居然拿他比作皇帝,又立刻“噗通”跪倒。趴在地上擦着额上冷汗,他腹内将这草包二皇子骂了个半死。“纪南!”草包二皇子终于放过他,一转头找起了新任副帅的麻烦,“吴将军如今已对我说清楚了,纪家军归你调遣。本监军奉旨而来,你们谁功谁过我看得清清楚楚,回去自当如实禀告父皇!”纪南如梦初醒,忙低头跪下,恭敬应了声“是”。当晚,纪南与吴乾交接了军中事务,又马不停蹄的初步清点麾下人数,这一清点,她发现两年前纪东带出来的三万纪家军,如今竟只剩下了一半。而整支夜国军队在衡州与夏城的折损也不到两万人!吴乾这样的刻意消耗削弱纪家军兵力,难怪纪东会急的兵行险招了。若是她,必定也按耐不住的。纪南立在星涯山山顶,目光所及之处,西里军营中巡夜士兵的面容都依稀可辨。她不禁想:若是现在掠下去,拼着一己性命有去无回,杀了那西里主将里耶,如何?“里耶是西里第一猛将,武功与你父亲不相上下。况且他觊觎西里王之位已久,这些年笼络了不少奇人在身边,你若是下去,连他十步以内都不一定接近得了。”就像初识时在暗夜谷一样,她眺望着远方,而他从月色中怡然而出,一语道破她心中所想。纪南早习惯,无谓的笑了笑,指着那西里军营,问他:“要是你去呢?”“五成把握。”他负手在身后,淡然回答。“那……我和你一起去呢?”纪南饶有兴趣的追问。慕容岩看了她一眼,脸上笑意全无,“我们也许能全身而退,但是西里会派别的大将来接替里耶,不死不休。还有,纪东必死。”纪南脸上本就极淡的笑,顿时丝毫都无。她不再说话,遥遥望着星空与地面相吻的远处,眼神分外落寞。“其实最开始时,我是为了我大哥才极力争取来这里的。出征时,我答应我二娘一定把大哥带回去。可就像殿下说的,到了军中我就不再是小四,变成了纪南。比如方才,要不是殿下提醒,我几乎忘了纪东还在西里人的手里。”她自嘲的笑笑,“下午还为大哥这两年的辛苦委屈,口口声声要救他的,一转眼,只想着怎么打赢这场仗。”在两个身份里挣扎出这番话,她很平静,“两万大夜男儿死在了这里,他们家中也有兄弟姊妹在盼望着他们回家,他们已为这场战争而死,如果最后大夜还是输给了西里,他们将死不瞑目。”“殿下,”她目光直直看进他眼睛里去,“我替自己选择了纪家军主帅这个身份,请您忘了我傍晚时对您说的话吧……我要打赢这场仗。”她只到他肩膀高,这样双目对视的对话时,必须微仰着脸看向他。月光柔和的洒在她年轻光洁的脸庞上,她神色平静,勇敢而无畏、一望到底的平静。她才十五岁啊,慕容岩这时心里只有这一句叹。他自己十五岁时,要说名气比如今的她只增不减,甚至他那时就已有了全盘的谋略,天下江山尽在心中。可那只是心计而已,说到底空想一场,白日梦谁不会?他没有她这般的勇敢,远没有。她在纪家军主帅与纪家小四之间选择了前者,这意味着她也替纪东做了选择——她替纪东选了名誉,而非生命。尽管那一定也是纪东求之不得的,但对纪南来说,多么残忍。慕容岩自问这一生都没有真正佩服过几个人,此刻的纪南却让他由衷钦佩——这样果决利落的勇敢,他做不到。“……”他喉头有些涩,迎风深吸气,猛的被呛到,顿时呛咳不止。他难得失态,纪南便多看了他两眼,慕容岩只觉得那眼神无辜的让他整颗心都剧疼,只想拥她入怀,怜惜一番。都怪月色,他竟着了魔一般,真的伸手将她揽了过来,紧紧扣在怀里……“小四……”他满足的低声叹息,闭着眼,天地之间瞬间只剩自己与怀里的她。纪南急推他,他却纹丝不动,双臂反收的更紧。她其实那么瘦小,贴在他怀里像个孩子一般——此刻对慕容岩来说,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需要他全心全意保护的孩子。纪南被他闷在怀里,又惊又羞,眼前一片月色,分不清是他的衣衫还是月光。她推他,反被按的更紧,一面脸颊贴着他胸口,体温隔着衣衫熨烫着她,另一面,他蹭着她额角,呼吸扑在她发间,两种来自他的最亲近的温度,困得她在劫难逃。“放开!”这温柔如同凌迟,她抵挡不了,小兽一般绝望而低声的叫起来。而他恍若未闻。在这噬人心魔的月色之下拥着她,前方是大敌阵营,后方是千万夜国子弟,天亮之后有一场以及以后更多场恶战在等着他,可他此刻什么都已忘了。“你想要完成的事,不管是打赢西里,还是救你大哥回去,凡是让你为难、让你难以两全的事情,我都替你完成。”他低头,贴着她额角轻轻蹭了蹭,亲昵而克制,心神俱都激荡,“你只要做你自己。”这是来自大夜国二皇子殿下慕容岩的承诺,一生有效。他们回去时军营中灯火通明,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李河越迎上来,故意隔着老远就大声的问:“纪将军方才去哪里了?!西里使者不见了!”纪南惊讶的回头看慕容岩,从山上下来一路他们都没有说过话,此时她情急之下与他对望,两人都是微一尴尬,目光刚相触就各自别了开去。李河越立刻机警的察觉到他们之间不对劲,顿时早先与慕容岩套好的词都不说了,转而低声问纪南:“小四,怎么了?”纪南怎么也忍不住的红了脸,为了掩饰低下了头去。慕容岩轻咳了一声,接过话去:“人怎么会不见了的?不是有专人看守他的么?”李河越只顾观察纪南神情中的异样,丢慕容岩一个人在那,慕容岩正欲提醒,那边吴乾已颠颠的跑了过来。“二皇子殿下!”经慕容岩早前下马威,他如今更加惶恐不已,“臣该死!”李河越意识到戏还没唱完,这时撇了撇嘴,懒洋洋的说道:“吴将军提审使者,送回去时未按照规矩交接,被那人逮空给逃了。”慕容岩听了,沉默不语。吴乾跪着,看不见他神情,顿时额上又开始冒冷汗。良久,只听二皇子殿下淡淡说道:“那人身份未明,我本是要亲自审理的……大战在即,吴将军,我且记你一过,来日再算。”吴乾心中懊恼不已,却也只能磕头谢恩。回到帐中,四下无人,纪南问李河越:“是你?”“他让我干的。”李河越用手势比了个“二”,不甘不愿的嘟囔,又问:“你和他方才去了哪里?”“察看地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慕容岩一起待久了,纪南扯谎时想都不用多想。这理由太正当充分了,由不得李河越不信。不过,他就是不信。小四方才与那个“二”并肩站着,对视一眼又立刻移开目光的神态,让他说不出的……眼红。“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纪南整理了一下书桌上的地形图,催促道。李河越往外走了,一会儿却又折返,手里抱着一床被,径直走到她铺盖处,往她的虎皮褥子旁一铺,“我今晚同你睡!”纪南头都没抬,断然拒绝:“不行。”“藏磷石的地窖遮光不够,我把自己的帐篷移到那上面盖着了——你想让我睡在那么一堆恐怖石头上面吗?万一我半夜做,梦翻身动作大了些,一定会被炸飞的!”李河越振振有词。纪南停下手里动作,无可奈何的看着明显耍赖的他。“打搅。”慕容岩这时忽然掀开帐门走进来,时间掐的分秒不差,“纪南,方才那地形图我画好了。”他煞有其事的递过一卷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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