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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这里却也已经不由在推论。董妈妈识字，所以灌哑药也没法封住她的口，要真想把秘密捂住，还就只能……难怪她怕成这样。她又哑然失笑起来。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实在是太笨拙了‐‐自己也着实没有这份能耐、这份心思。&ldo;董妈妈。&rdo;就和董妈妈搭讪。董妈妈的肩头明显地颤了颤，一时半会都没有答话。七娘子心里事多，一时半会还没有虑到董妈妈身上。可董妈妈却没那么多想头，想来，是已经全盘思索过七娘子可能的反应。只是人为刀俎……就算七娘子会起灭口的心思，她又能如何？也只好戒慎着、防备着，唯恐招惹了七娘子的忌惮罢了。&ldo;听说这一回纳新，董妈妈的女儿也要进内院服侍了？&rdo;七娘子想来想去，索性和董妈妈拉家常。董妈妈却是浑身一震。就不由转头看向了七娘子。七娘子笑微微地，也看着她。&ldo;……是，本来还想放到太太屋子里……&rdo;董妈妈嗫嚅。七娘子没有说话。&ldo;不过，听七娘子的意思，好像屋里的大丫头有出缺……&rdo;董妈妈又看了看七娘子的脸色。还算识趣，晓得顺杆儿往上爬。&ldo;是，白露姐今年要放出去成亲了。&rdo;七娘子也就顺着董妈妈的话往下说，&ldo;玉雨轩也有一个人的缺。&rdo;以七娘子的身份，即使只是三等丫鬟，都不算委屈了董家小姑娘。除非董妈妈的眼睛是看着及第居，才会嫌玉雨轩地方小，盛不下大佛。两人又对视了一眼。董妈妈就一下放松了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ldo;大妮年纪还小，奴婢又忙着府里的事，很少有时间教导。&rdo;她谦虚，&ldo;到了玉雨轩，还请姐姐们多看顾，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七娘子只管责罚！&rdo;话里话外，已是透了把大妮托付给七娘子的意思。七娘子也笑，&ldo;董妈妈说笑了，您是几辈子的老人了，在府里的体面哪是寻常下人能比的。大妮到了玉雨轩，我自然会好好看顾的！&rdo;董妈妈脸上又现出了笑，她亲亲热热地对七娘子行了个半礼，&ldo;能有福分进玉雨轩服侍，是大妮上辈子积德！满府里谁不知道，七娘子对下人是极仁德的，从来也不曾高声大气……&rdo;两人就说笑着从正院出去，进了通向外正院的甬道。七娘子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问董妈妈，&ldo;父亲这几天心绪如何？&rdo;这是在婉转探问大老爷对此事的反应。虽然礼教两个字，从来都只是有心人手中的遮羞布。但大老爷毕竟是传统士大夫，心里对名节这两个字究竟有多看重，那也是说不清的事。他能处理掉两个下等仆妇，没准就能以类似的手段，处理掉七娘子。董妈妈看了看七娘子。就微微笑了起来。神态间已是大见亲密。很多时候，当共同的秘密不再是危险的时候，反而会拉近两个人的关系。&ldo;您请放心吧。&rdo;她含糊地宽慰七娘子。&ldo;我随侍老爷左右，已有三十多年啦……老爷这三十多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一些小事情，是决不会让他动怒的……&rdo;七娘子总算稍微安心下来。外偏院也已然在望。董妈妈就快走了几步，在前头微弯了身子，把七娘子领进了院子。七娘子的心跳又渐渐地有些快了：虽说不是她的本意，但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现在是见家长的时候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在董妈妈的带领下，走进了小书房里。大老爷像是午睡才起，董妈妈没有把七娘子带到他日常处理政事的东里间，反而将她领进了大老爷平时起居的西里间里。果然就见大老爷半靠在窗边的土炕上，十二姨娘正低眉敛目，跪在炕边给他捶腿。见到七娘子进来，叔霞冲她嫣然一笑，起身向大老爷施了一礼，默默地退了出去。董妈妈自然也早就退出了屋子。屋内就只剩父女二人。&ldo;父亲。&rdo;七娘子强压忐忑，若无其事地给大老爷行了礼。&ldo;坐。&rdo;大老爷也就抬眼打量七娘子。随手指了指炕尾。大老爷出身西北，多年来睡惯了炕头，一年里倒有一多半时间睡在外偏院小书房里，就是中意小书房里特别盘造的土炕。七娘子只敢浅浅地把半边屁股搭在炕边，垂眸注视着自己的裙摆，不时怯怯地掀起眼皮撩一眼大老爷。一脸低头听训的可怜样儿。大老爷不禁发噱。&ldo;大户人家的女眷，摆出这受气包的可怜样儿做什么？&rdo;他端起炕桌上的楚窑天青盏，缓缓用了一口茶水。&ldo;不知道的人，还当你是个受惯了气的小媳妇哩。&rdo;话里的调侃，七娘子自然不会错过。她又松了一口气。大老爷果然见惯风浪。&ldo;女儿……&rdo;她细声认错，&ldo;是女儿小气了。&rdo;就抬起头来大大方方地接受大老爷的检阅。大老爷看着七娘子的脸庞，心中不禁暗叹。若果七娘子是个正儿八经的嫡女，该有多好？&ldo;我把那两家人打发到庄子上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rdo;他垂下眼，望着手中的茶盏。精致的天青云纹被茶水的雾气衬托得水润欲滴，好似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雾气。&ldo;是。&rdo;七娘子一丝犹豫都不曾有。这个家是总督府，是大老爷的地盘，真要用心查起来，大老爷还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这两户人家的命运，恐怕就是他故意透出给九哥，借由九哥的口转告给自己的。大老爷就满意地点了点头。和聪明人说话，总是省事得多。&ldo;董妈妈是我身边的老人，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我是信得过她的。&rdo;他又扯开了话题，炯炯地望着七娘子。&ldo;不过，你和她之间，就没有多少交情了。你说说看，在你心里，想怎么处置她那？&rdo;七娘子瞳仁一缩。倒是有些捉摸不透大老爷的用意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回答，&ldo;女儿……打算把董妈妈的大女儿收进玉雨轩里，正好也填补下白露姐走后的空缺。&rdo;大老爷倒有些惊讶，&ldo;哦？&rdo;沉吟了片刻，又问，&ldo;我记得你之前和我提过，你院子里有丫头要配人了，是不是？&rdo;&ldo;是。&rdo;七娘子莫名其妙。大老爷怎么问得这么细？自己的确是提过玉雨轩的人事要有变动，也难为他日理万机之余，还有心记这样的琐事。大老爷就又沉思起来。看着七娘子的眼光，已是渐渐有所不同。半日才叹息，&ldo;小七啊，难为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你要是个男孩，我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rdo;不等七娘子回话，又叹笑，&ldo;干脆就不要出嫁算了！就呆在爹爹身边，做爹爹的锦囊袋吧！&rdo;120旧账七娘子一下就红了脸。女儿家听到亲事，自然而然，都是这个态度。&ldo;父亲……&rdo;她委婉责备。大老爷脸上的赞赏，已是浓得遮掩不住了。让大妮进玉雨轩服侍，是一笔两利的交易。董妈妈身为几辈子的老人，在大老爷心里，地位肯定有所不同。又见证了七娘子的阴私……大老爷分明知道，却没有对她有任何处置。七娘子想要除掉董家，就有点自不量力了。像这样在主人跟前服侍了几辈子的老人，私底下有多少能量，那是谁都说不清的。可大老爷信重董妈妈不会乱说，七娘子却未必能信任董妈妈。如果只是放任自流，对此不闻不问，那又颇有些无能的嫌疑。如今让大妮进玉雨轩服侍，七娘子手里就有了人质。万一听到了什么不利于自己的流言，打杀院子里的一个丫头，也是寻常的事。董妈妈呢，也能明白七娘子无意斩草除根。这一招虽简单，但却极巧妙。见微知著，以大老爷的见识阅历，只从这一个简简单单的招数，就能摸出七娘子的底细。&ldo;九哥什么都好。&rdo;他不禁叹息，&ldo;只是从小锦衣玉食，虽有聪明，却太自矜自傲。&rdo;&ldo;像那一天的事，他就只会向我建言，处理了那两户人家，却是想都没想过董妈妈的心情。&rdo;大家都是可能的目击者，另外两个仆妇下场这样凄惨，董妈妈又怎么不会感到唇亡齿寒。人要是一慌起来，会做什么事，就说不清了。九哥已经足够聪明也足够心狠，可以提出下哑药的主意，却到底是身居高位久了，不晓得设身处地，考虑底下人的心情。七娘子也面露惊容。却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主意是九哥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