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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颗菩提子,分发之前都是一模一样的,沧笙特地留意过。唯独想漏了,父神神力无边,即便不用碰触也可以在她留下的那颗菩提子上动手脚。
至谁吃了那不重要,沧笙的修为本就会逐渐清零。若她执意要救下虞淮,这就是父神给予的惩罚。
半生修为仅仅是第一道坎,若虞淮侥幸在乱世之中活下来了。菩提子便不再是她舍生取义的善意,而是处心积虑,不共戴天的仇恨。
这一手挑拨离间很有妙处。当年父神说她无法镇压虞淮,沧笙心里头还在想,她为何要镇压虞淮?强强联手才是最好的结局,第二天那么大,总不至于就容不下两个人。
回想如今,花了千万年绕了大圈,她似乎回到父神的掌控之下,按照他多年前曾想的,要与虞淮你死我活了。
菩提子的事无法对人解释,这是有关世间大定的禁忌与秘密。她想说都说不出口,父神给她下了禁制。
沧笙在室内来回踱步,没想到事情可以有这样的转圜。
她的慌乱落在虞淮的眼里可以解释一切,心中能猜度到一些她不能说出口的缘由。他从来都未想追根究底,只要事情与她无关,便可以不必深究了,但需要将一切剖开给她看明白:“我生无同类,唯有穷奇一族誓死追随,被我视为本族。修为被腰斩之后,附庸者有背叛也有出离,是穷奇一族护我周全,辗转千年,几近族灭。我曾以为这一切都是你带给我的劫难,沧笙,你说我恨不恨你?”
沧笙思绪全乱了,想到的需要算账的指责记不清,茫茫然:“可是你若真恨我,当年再见我的时候,我已经是废帝一个,那样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杀我?”
虞淮抬眸,墨瞳中幽定地映照着她的影:“我想啊,可你突然凑上来亲了我。”他眉尖微拢,三分无奈的苦笑,“我剜心便不能活了,你让我怎么办?”
沧笙回身,深深望了他一眼,脑中回响似的想起他早前同她说的那句“到时候你来了,我就全露馅了”,如今看来不至于那般虚假,变得更有力佐证了些,从前的虞淮对她的忽冷忽热找到了解释。
默了默:“所以你狠不下心杀我,便只能将怒火牵扯到我的族落上去?将我们驱逐出第二天?”
“我没有。”
“你不承认?”沧笙挑眉。
虞淮反问:“我听闻是你的附庸族落同你解除关系,你们族落间的事,我怎么插手?”
“不是你怂恿促成的?”
“你看我族里缺人吗?最后我收留他们了吗?我若要对你的族落发难,会只挑着附庸下手,容你们石族本族逃窜到第九天吗?是谁对你们动的手,我也不清楚。”
看吧,没有证据就是这样会被反驳得哑口无言。沧笙想说这里头不仅仅是个人的恩怨,还有帝位之争,他这么做当然是有动机的。但动机是动机,说到底还是没证据。
她也不能轻信他的一面之词,沧笙过往犯过太多这样的错误。
于是僵持住了,本该千刀万剐的人,一时间沧笙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骗了我太多次。”
虞淮垂下眼:“我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从不曾真正对你怀有恶意。你们石族不是有件灵器,昭雪镜。这名字再应景不过,你我同看,便可以知晓当初的事了。”
他太过于坦荡,沧笙反而迟疑起来。若虞淮当真问心无愧,对她而言绝对不会是美好的结局。伤害已经造成,后头的人再怎么悔恨挽救,伤疤还留在那,隔阂已树,徒增悔恨罢了。
沧笙向后退了一步。
即便虞淮账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在第二天被驱逐,她石族也没受到多大的损伤,不妨碍她东山再起。附庸不管是被谁挑拨而叛乱,对石族而言那些人都可不必计较。最重要的是那一份屈辱,但这件事比起虞淮当年所受的,简直好过了许多。
无心之过也是过,菩提子是经由她的手给出去的。就算驱逐她的事真是虞淮做的,沧笙以为早足够两两相抵。
其余的纠纷和这两件事比起来不值一提。感情的事没有对错,她喜欢他的时候,任他虐她千百遍,仍旧是能乐呵呵凑上去,那都是自己愿意的。后来想起来觉得傻,也不能强怪到对方头上去。
自打知道这是父神设下的局,沧笙便没兴趣继续走下去,非要同虞淮死磕了。逆着父神的意思来办,才是她如今最想干的事。
倘若追究到最后,发觉虞淮情有可原,又能如何?他俩要破镜重圆不可能,她的心都剜了,长不出新的来。难不成真像虞淮说的,让他一个人付出?即便她无心无情无所畏惧,都觉得这样的事太过不公平了。
所以感情的纠纷还不如就此打住。虞淮几乎洗脱了嫌疑,查出当年的始作俑者是谁对沧笙而言才是最实用的事。
“我昭雪镜没带在身上,等往后有空了再看罢。”
虞淮眉眼未动,直截了当戳穿她的谎言:“你带了。就在乾坤袋第二隔。”
这都能看出来?
沧笙低眸瞄眼自个的乾坤袋,确认它没有破洞,愣是不晓得他这天眼是怎么开的。讪讪:“看破不说破,朋友才有的做,你这样弄得我很尴尬啊。”将乾坤袋拨到身后去,挡住他的视线,嘴上嘀嘀咕咕,“你是铁了心要看吗?要看也行,我还怕你是框我的。凡界有种谋略叫做空城计,理直气壮的人不一定就是真的。”
她磨磨蹭蹭伸手往乾坤袋里头掏,看虞淮没有喊停的意思,自个先怂了,左顾而言他,“乾坤袋是我私密之物,你怎么瞧见的?你这样窥探别人的隐私是不道德的。”
虞淮不同她废话,上前两步要伸手帮忙。人倏尔临近,浮动的衣襟携着一股子清香,打沧笙鼻尖一过,便怔住了。
“你……”沧笙脸色微变,伸着脖子凑到他的脖颈处轻轻一嗅,醍醐灌顶,刹那间血液都沸腾了,揪住他前襟的证据,怒斥道,“这分明是我家美人沐浴时的熏香!好哇,好哇,你堂堂帝君,竟同我玩这样的手段!对得起这么多年禁欲高冷的形象吗?”
起初是在海上,清风阵阵,旁的气味都被莲花的香气盖住了。这会儿到了室内,两厢临近沧笙才辨认出来,气到发昏,难怪他知道昭雪镜的下落。
虞淮无话可说,被她逼到墙角,直至背后抵着石壁无路可退。他神情还算坦然,同时兼备着基本的被拆穿后的难堪,最终小声辩解:“我起初就想远远跟着,没想到你突然喜欢上了猫,把我从沧筠那要了过来。”
沧笙肝胆疼,敢情是出了内奸,防不胜防啊。好哇好哇了半天,不知道骂什么好。
她气到语结,半天没有实质性的进展。虞淮背靠着石壁,在这样近的距离里,低头好整以暇打量着她。
沧笙的脾性,对外人是顶“好”的,便是要杀你,也绝不会显出一份气急败坏的怒容来。仙界重逢的那一会,真正触到她痛处的时候,发起火来那气场连他都怵,全不是现下这番不痛不痒,雷声大雨点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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