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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中间萦绕着淡淡的尴尬,而一个崭新话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两人中间冉冉升起。
超人在人类社会混了这么多年,各行各业的人都接触过,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来厄里亚不想深谈的态度,问题是这个话题明显和他有关,一个智慧生命又怎么在涉及到自己的事情上抑制住好奇心呢?
于是他忍了又忍,没忍住把厄里亚截断的对话重新拼合起来:“什么不是一个人?哈瑟维先生,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被厄里亚拍到墙缝和沙发背之间的西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阴影中缓缓爬动,他先是贴着沙发皮把自己变成了沙发表面的一幅‘画’,又在这个三维空间中的二维平面上向坐标轴z的方向平移,最终他来到沙发垫的最顶端,把自己从平面上biu地一下‘拔’了出来。在这个过程中,构成他身体的线条微微发光,有一条不可见的‘锁链’将他和命运之书连接起来。
“应该算见过吧……”西蒙站在沙发背顶端,一边拍着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迟疑地说道,“我不确定平行宇宙的同位体算不算是你本人,事实上我连那究竟是否是你的同位体都无法确认,恐怕只有伟大的命运之主才能给出确切的结论了。”
超人不禁又看了眼板着脸的厄里亚,转过头再度问西蒙:“那你刚才说‘果然不是一个人’……”
“啊,我的意思是你没有我们相识的那段记忆了。”西蒙摆了摆手,“毕竟我当年认识的超人是讲俄语的,就算后来在战场上花十分钟学会了英文,他也不太喜欢说。”
更多问号从大都会的明日之子头上接连冒出来,如果问号能够具现化的话,他们现在已经被它淹没了。厄里亚就见超人难得显得有些局促,一副想问又不知该不该问的样子,放在膝头的十指对在一起缓慢地点动着。披风从他一侧肩膀上垂下来,像古代君王在战争中加冕时身穿的简朴却厚重的衣饰,让这大多数时候显得平易近人的超级英雄身上多了几分凛然。
厄里亚看他脸上写满了真情实感的困惑,顿时感觉怪不好意思的,虽说他对那个成天盯着超人观测的‘命运之主’代入感有限,但事已至此,和对方讨论‘本我、真我、超我’似乎也没什么用,还显得像在逃避一样,无论如何,被观测的超人应该有知情权。
斟酌片刻后,厄里亚用命运之书语对西蒙说:“你把你之前讲给我的内容归纳重点再给超人说一遍。”
“好嘞!”西蒙从沙发垫滑到茶几上盘膝坐下,一开口就是,“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厄里亚:“……”
重点呢?!重点概括到哪去了?
不过尽管看上去好像要进行三千字打底的长篇大论,厄里亚听下来却发现西蒙确实进行了许多提炼工作。他没提那些涉及到‘命运’的细节之处,将重点放在了平行宇宙红色之子的起源、成长过程以及和西蒙与‘厄里亚’这两个外来户相识的经过上。
而超人则是个非常捧场的倾听者。他听得
格外认真(),从不在西蒙讲述时开口打断他ㄨ(),又在西蒙中场休息的时刻见缝插针地提出自己的问题:
“这么说,‘我’有一对苏联的人类养父母,在乌克兰的农场中生活了二十年?”
“天堂岛与‘我们’建交了?戴安娜是和平大使?哦,我很高兴她依然是我的朋友……但我怀疑我的其他朋友在这个世界观下都变成了我的敌人。”
“美国被战火和饥荒笼罩了半个世纪,却因为社会制度和政治意识形态差异拒绝‘我’的援助、直到莱克斯·卢瑟成为总统才顺利解决内部问题吗……”
“不,哈瑟维先生,我不觉得你在说谎,也没有因此而生气或沮丧。”超人若有所思地说,“事实上,我觉得你口中的‘平行宇宙’还挺有意思的,请原谅我没法简单地用更好或更坏来评价,所以只得用有些轻浮的词汇去形容它。”
“哎,别在意。”西蒙说,“我知道你对政治毫无兴趣,即便有朝一日被卷进漩涡里赶鸭子上架,那也肯定是被他人的苦难赶上去的。”
超人的表情本来很严肃,听到西蒙的话却笑了起来:“你对我评价真高。”
“我实话实说而已,而且也不仅仅是我这么认为。”西蒙耸耸肩,回头看了厄里亚一眼。他生前的朋友和引导者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仿佛没有听他们的对话,而是用深海般的蓝眼睛凝视着空中的某个点陷入了沉思。
超人也没有注意厄里亚——或者说,他假装自己没有关注对方。他伸手指指自己的胸口,充满求知欲地追问道:“你们又是怎么认识‘我’的?我的意思是,‘我’那时已经位高权重了吧?去到莫斯科找我的人是冥灯还是厄里亚?”
西蒙卡了一下。
然后他再次回头看了眼厄里亚。
厄里亚毫无表示。
西蒙纠结了几秒钟,重新起了个开头:“你就当是厄里亚吧。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超人:“等等,怎么还在下雪?”
“北国多风雪。”西蒙说,“我们抵达莫斯科时是场严冬,离开时也是。”
他粗略地向超人讲了讲厄里亚与自己是如何从一个被神奇女侠逮住的‘资本主义间谍’,变成‘超人’的至交好友的。
超人听到一半时,心中只有一个感触——孤独。
宇宙中的最后一个氪星人,其他种族无法理解的最盛大的孤独,仿佛总是被埋葬于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之中。堪萨斯小镇长大的克拉克·肯特将他的堡垒安置在极北的冰原上,当他在凝固的冰川中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只有头顶犹如亘古不变的黄昏、或好似没有尽头的长夜;而他那素未谋面的平行宇宙的自我……则孑然一身地站在一片霜寒的土地上,除戴安娜以外,放眼望去举世皆敌。
当然,西蒙口中的‘超人’意志无比坚定,绝不因他人的仇视或攻击而动摇。但他仍然是个从雪地中央一步步踉跄着走出来的‘人’,会被远方朦胧的火光和热量吸引。
如果说现在的超人只是对厄
()里亚感到好奇并抱有好感,那他能够想象,平行宇宙的‘红色之子’绝对比他热情得多,仿若一头在天际盘旋的巨龙猛地扎进对他而言过于绚烂的色彩当中。
这让他陡然间感到一丝……不适应。
灵魂深处的隐秘之所在自己掌控之外的地方被剖开,赤条条地裸露出来。
他甚至有点想要埋怨平行宇宙的自己,和厄里亚接触时多少应该掩饰一下,否则他现在也不至于突然间变得尴尬起来。为了减缓这份尴尬,超人清了清嗓子,故意不去看厄里亚,紧盯着西蒙问:“后来呢?你们在那待了五年,这五年里没发生什么别的事?”
“发生了很多,但我了解有限。”西蒙没有注意到超人的情绪变化,“厄里亚倒是不会特意避开我,只是你们两个说悄悄话的时候,我也不方便总在那旁听吧?怪不好意思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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