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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胄高位者轻而易举就能摧毁平人百姓数十年的努力,祁川是,吴秀才是,她6家一门也是。
银筝叹气:“真是可怜。”她问6瞳:“这祁川名为范正廉手下,实则为他幕僚,姑娘是想收买祁川,让他说出当初6二少爷一案的真相,借此为家中翻案?”
“不。”
银筝一愣。
6瞳将桌上书册收回桌屉中:“翻案不过是将这桩案子交给另一位详断官,但我已不相信盛京的所有详断官,他们也未必会帮我主持公道。”
“我有别的打算。”
她说这话时,神情变得很冷,灯火落在她漆黑眸中,像是冰封海底燃着一簇幽暗火色。
银筝呆了呆,还未开口,6瞳已换了另一个话头:“对了,明早别忘了叫阿城将药材送到吴有才家中。”
银筝应道:“好。”
6瞳微微叹息:“他娘……估计就这段日子了。”
银筝闻言,亦是心有恻然。
那个清贫儒生空有一番孝心却屡次科举落第,实在令人唏嘘。6瞳隔一段日子会让阿城将他母亲的药材送去,都是西街邻坊,阿城很乐意,杜长卿也没说什么。
不过……
银筝偷偷觑了6瞳一眼,心中有些疑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6瞳待这个吴有才格外柔和。明明每日遇到的贫苦病人那么多,吴有才也无甚特殊,但6瞳每每与他说话的语气神情,都是待旁人没有的耐心宽和。
就像是对着自己的亲人。
6瞳垂下眼帘。
不知为何,她总在吴有才身上看到6谦的影子。明明吴有才温厚内敛、隐忍老实,6谦开朗明媚、爱憎分明,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但每每想起那个清贫儒生,她都会想起6谦背着书箱从学院归家时候的模样。
他会在门前停住,然后在6瞳期待的目光中猛地拿出背在背后的手,大笑道:“看,我新逮的蝈蝈送你!”然后在她气愤的追打中大笑着扬长而去。
但6谦已经死了。
死在审刑院详断官范正廉的昭狱中。
6瞳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所有害死他们的人,都该下去陪葬。
……
夜里的这场雨最终还是没能落下来,第二日是个晴日。
快立秋了,伏天未出,越炎热。6瞳去给范正廉府上的赵飞燕施诊时,都改成了早晨——下午热得恼人。
这是6瞳最后一次上门给赵氏施诊。
赵氏已经瘦到了自己极满意的身型,再消瘦下去,面颊便显得不丰润了。听说她在前几日的观夏宴中,狠狠惊艳一把。她原本就娇艳丰腴,如今清减下去,又是不一样的美,宴上收获无数褒赞,心情自然不错。
虚荣心既得到满足,与范正廉夫妻恩爱又胜往昔,赵氏看6瞳也顺眼了许多。临走时,将这些日子克扣的诊金一并叫人给了6瞳。
赵氏的丫鬟翠儿将6瞳与银筝送到门口,又将手里的篮子交给银筝:“银筝姑娘拿好了。”
银筝笑着接过来。
翠儿见状,眼里就闪过一丝轻蔑。
篮子里装的都是些旁人送的土产鸡蛋之类,范正廉和赵氏每日收的礼都是珍宝金银,只有不懂事的穷鬼才会送这些。这些腌货土产连他们这些下人都看不上,随意堆在厨房外头的院子里,谁知6瞳从旁经过时,却盯着那些腌货看了许久。
厨房本来就烦这些不值钱的东西,翠儿见状干脆顺手推舟说要送给6瞳做个人情,没想到6瞳居然没有拒绝,还满眼都是感激与欢喜。
外地来的乡巴佬,果真上不了台面,翠儿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银筝与6瞳送出了门,又客套了几句才离开。
6瞳二人出了范府的大门,才走了约莫十来步,迎面就撞上了一人。
来人身穿旧的长袍,身材高大,是范正廉的得力干将——审刑院录事祁川。
6瞳与银筝停下脚步。
祁川身为审刑院录事,做的事却更像范府的管家。偶尔范府里要接个什么人,送些什么货,甚至于赵飞燕突然想喝什么地方的饮子甜浆,都会招呼祁川去办。
因此,6瞳去范府施诊时,时常会见到这位录事大人。
一来二去,祁川也知道6瞳是给赵氏施诊的大夫,偶尔路上遇见了,也会打声招呼。
今日也是一样,6瞳对祁川轻声行礼,祁川客气应过,就要往范府的门口走去。
银筝笑着与他错身而过,手里提着的竹篮一晃一晃的,日光下极扎人眼。
祁川脚步骤然一顿。
他回头,目光落在银筝手里提着的那只竹篮上。
竹篮是新鲜竹子编成的菜篮,里头细细铺了好几层,每一层都放了许多杂货,腌肉、鸡蛋、新鲜的山药红薯……鸡蛋一个个排得整整齐齐,用草纸裹了,免得路上磕碰。
他愣愣看着银筝手里的竹篮,直到6瞳的声音将他惊醒:“祁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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