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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逃离腐朽之城（第1页）

两个孩子的计划非常简单，从港区去到翡翠塔需要横穿过整个城区，像他们这种没有身份的黑户是进不去的，只能绕远路从城外穿过荒野过去，城外没有警卫和监视塔，但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野兽，它们饥肠辘辘，体型巨大，用六只细长的脚在荒野上快速爬行，它们没有眼睛，但背后长满耳朵一样的褶皱，百米内的风吹草动都逃不出它们的耳朵，对于两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来说这无异于自杀，可他们运气很好，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任何怪物的影子。

原定的计划是要走三天，可实际上两个孩子花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那个铁箱子太沉，猫儿和黑子两个人轮流搬它也非常费劲，更要命的是，他们的食物在半道上就吃光了，好在这里天天下雨倒是不缺水，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常常因为潮湿被冻醒。

在吵了无数次架，无数次想要放弃回头之后，猫儿终于看到了翡翠塔。她其实天天都能看到翡翠塔，但只有当她站在塔底下的时候才能意识到它是真实存在的。

翡翠塔和它的名字一样真如一块巨大无比的翡翠，绿而充满胶质感的高塔不知由何等材质制成，从这里遥望塔顶，连云层在它面前都如此低矮，根本看不到尽头，似乎比一路走到这里还要遥远。

“我们要怎么上去？”黑子来到塔底的时候已经看呆了，他知道翡翠塔很高

，但这高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完全颠覆了寻常人的认知。

“进去才知道……最坏的打算是，爬上去。”猫儿用力提了提手里的箱子，她心里已经没有激动和兴奋了，只有如同苦修巡礼者一般的信念，她已经来了，她一定要上去。

“你知道这有多高吗？”

“那你回去吧。”猫儿不理会他，径直走进了翡翠塔。

先知住的地方居然一个守卫都没有，还不如港口的防备严密，猫儿走到紧闭的大门前，正寻思怎么样才能溜进去，它却莫名其妙自己打开了，门后面一个人也没有，猫儿警惕地看了一圈才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去。

翡翠塔没有楼梯，两个孩子找了一圈才发现了一个可以上去的地方，那是一团缠绕上升的巨型管道，互相纠缠成麻花状，没有扶手也没有平台，像是一棵参天的藤蔓。

“这就是铁人的楼梯吗？”黑子看了一眼便望而却步，要是爬上去毫无疑问会掉下来摔死的，怪不得一个守卫也没有。

“看来只能从这里上去了。”猫儿往手心吐了点唾沫，作势就要登上这怪异的楼梯。

“喂？你认真的啊？”男孩大吃一惊。

“都到这了，我不能放弃。”猫儿的眼神坚定，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她，也许是那幼年记忆中襁褓般的温暖，也许是对海城的厌恶，也许……是她也说不上来的某种内心骚动。

“把那破盒子扔了吧！再怎么说也是命重要啊！”

黑子在下面喊着，猫儿已经爬到三四米的高度了，他一边劝一边追着她上去，回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不敢往下看的高度了。

和爬这奇怪的梯子相比，之前的徒步远行只能算是饭后散步，崎岖不平的管道连职业攀岩者都要望而却步，幸好两人都是飞檐走壁的高手，如果是普通人恐怕早就掉下去了。猫儿包里只有一些晒干的野果，是在她在野外摘的，这一点点糖分难以补充剧烈运动的消耗，每爬一段她都感觉到身体在分解自己的血肉转化成燃料。那个笨重的箱子用一根藤条捆着，背在猫儿身后，这样可以稍稍省点力气。

“给我唱首歌吧……”黑子在下面气喘吁吁道。

“我都要累死了，哪有力气给你唱歌……”

“我也要累死，我们很快都会死的，算是我死之前的愿望吧。”

“太不吉利了，这才哪到哪……我们还要一起去很远的地方呢，再说了……我这嗓子，唱了也不好听。”

“我不需要好听，我只需要是你唱的。”男孩说道。

“Sulmareluccicalastrodargento……placidaélonda……”女孩凭借记忆，哼着自己似乎在飞船上听到的歌，是母亲给自己唱的，她忘记母亲的模样了，她还记得

这首歌。

“你在唱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会唱。”女孩有一段没一段的哼着，“Veniteallargine……barchettemie……SantaLucia，SantaLuci……Softwindscaressthesea……”

“啪！”

什么东西断裂的不和谐音节打断她的歌，猫儿肩头一轻，心头却一紧，她的背带断了，身后的箱子猛地向下方的深渊坠去，里管道构成的台阶越来越远……

他们已经爬了不知道多久了，这里很高很高，那个箱子里闪烁的光是他们生命中唯一的希望，但它现在正在坠落，不久后就要化作一声轻响，如泡沫般烟消云散。

黑子纵身一跃抓住了箱子的把手，他整个人都腾在了空中，另一只手抓住了管道的边缘，他们爬了很多天，两个人都知道这些管道很滑，根本支撑不住这种重量。

“额……”男孩憋得满脸通红，但身体还是没有一丝向上的迹象，那个箱子一道铁索把他死死拉住。

“黑子！”猫儿从恍惚中醒了过来，像下面大喊着：“松开它吧！你会死的。”

“我刚刚就说过我会死的，但是你不信。”

“别废话了！松开它！我们回去吧！”女孩带着哭腔。

“还有……一个办法……”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早

就让你走的……呜。”

“你其实唱得挺好听的。”

“别再说些没用的话了，什么时候了！”

“希望你以后可以一直唱，去唱更多的歌，去到星星上唱……”男孩的身体晃动起来，以抓住管道的手为支点，像是钟摆一样晃动着，幅度变得越来越大。

他听到猫儿的喊叫，那声音越来越模糊，摆动的幅度达到极限的时候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箱子高高扔到上方，他没有力气瞄准，只能凭借运气，如此就已经是他全部所能做的了。

其实，我相信你是从飞船上来的，我一直都相信。我只是自私的……不想你又回到飞船上去，这是你唯一一次回到非凡的机会，你也是我唯一一个遇到的……非凡的人，不单单因为你是从飞船上来的。

猫儿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这句话，黑子说完的时候，他已经坠落到了她听不见的地方。

女孩看着那落在自己脚边的箱子，一言不发的拿起它继续攀爬，她没有力气哭，如果因为哭导致最后不能爬到塔顶，那他就白死了，猫儿不断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爬了多远，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睡觉了，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透支到了极限，最后只是机械的在执行重复的指令，好几次都差点摔下去。

睡梦中猫儿感觉到自己在上升，某个会飞的东西温柔托举着自

己往上去，上升得很快，一分钟比自己爬一天的路程都要多，麻花一般纠缠在一起的管道像是在眼前旋转了起来，当上升停下来的时候她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