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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弋已不愿在此多做停留,她起身道“既是与殿下关系非同寻常的旧人,岂能太过薄幸。”
朱棣如何听不出她言辞中有意无意透出的酸涩,他目送妙弋离开,有种难以言说的悒郁充斥心间。
盈月有意同妙弋拉开些距离,她行经冯嬷嬷身旁时,言语犀利地道“嬷嬷,王妃待你不好吗?你专挑殿下不在府中时带着这个江湖骗子来给王妃添堵,实在罔顾了王妃对你的礼遇。”
冯嬷嬷愧悔无地,正欲替自己开脱辩驳几句,盈月早追随王妃行出殿外。
秋凉一日胜过一日,妙弋立在水殿外的观鳞台上投喂池中群鱼。不计其数的红鲤,金鲤游聚而来,风卷残云般地夺食,水面上红尾金翅,鳞光闪闪,群鱼争食几乎腾跃出水面,煞是热闹。
她无意欣赏池中景物,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脑海中犹回想着朱棣与云霓的事,秋风阵阵,她的心也被丝丝寒意笼罩。
肩上忽觉一暖,身后有人为她轻披上风氅。她回看去,朱棣正眼含笑意,温情脉脉地注视着她。她可笑不出来,飞快地转身,依旧喂起鱼来。朱棣从她手捧着的青玉小碗中拈起饵料投入池中,又引起水面一阵不小的骚动。妙弋往一旁挪开一步,不肯与他挨近,他叹息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消气。方才我已打云霓离京,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妙弋不冷不热地道“我可不敢生殿下的气,殿下也无须告诉我这些。”
朱棣侧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道“你应该知道,许多豪门望族的子弟在大婚前已有通房丫鬟,也不乏在迎娶正室前豢养姬妾的。我跟他们不同,你我幼时相遇,我早已认定了你,别的女子在我眼中皆是平庸无奇,乏善可陈之流。”
妙弋别过脸去,嘀咕道“我才不信,云霓难道不是你的暖房丫头。”
朱棣急道“她在我房中的熏炉里燃了助情香,何况那日我还饮过不少酒。她心思叵测,绝非善类,若不是乳娘力保,单凭她妄图混淆王室血脉这一点,就该挫骨扬灰。”
见她依旧不肯直面自己,朱棣从她手中拿回青玉碗放在一旁石栏上,轻扳回她的肩。她不得已面对了他,幽懑地道“可殿下不也用避子汤算计了她。”
朱棣一怔,据实相告道“妙弋,我只要和你嫡出的孩子。”
她心绪烦乱,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他,他是那么地陌生又难以捉摸。推开他放在她肩上的手,妙弋故作平静地道“明日,我爹就要启程回北平驻地了,我想回去送送爹。”
朱棣点头应允,本打算亲自送她回府,她却并无此意,只道早备好了马车行装,领着盈月头也不回地离去。
岂知她刚回到国公府,椅凳尚未坐热,便听外间通传称燕王驾临。
朱棣放心不下她,更不愿让她的心结持续酵,他不能容许她对两人的感情有一丝一毫的质疑。她前脚刚走,他便交接好府内府外事宜,备马跟随而至。
正值晚饭时候,朱棣推拒了徐达请他上座的邀约,紧挨着妙弋坐下,随和地道“岳丈大人,岳母大人,既是家宴便该遵循长幼次序,我只是您二老的小婿,还请二老上座。”
徐达和夫人这才笑呵呵地坐定。只有允恭仍未入席,他并不知燕王会来,何况他早将寒漪的死归咎于燕王,无论如何不愿与他同席而坐。谢夫人唤他入席,他道“大都督府今夜有差遣,孩儿这便要赶去当值,特来与父母,长姐辞别。”
徐达道“既有公事要办,快些去吧。”
允恭躬身长揖一礼,转身离去。他对燕王态度冷漠,且故意视而不见,都未逃过谢夫人的慧眼,她望向燕王,见他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显然未将允恭的不敬放在心上。她起身为燕王搛菜,蔼然道“事先不知殿下会来,所以未作足准备,这都是些家常菜式,若殿下觉得不合口味,我再吩咐厨房另做。”
朱棣慌忙起身,捧着碗接了谢夫人搛来的菜肴,笑道“岳母客气了,这些菜都是妙弋爱吃的,我也爱吃。”
妙弋本也不愿让父母看出她同朱棣暗生矛盾,筵席上倒是言笑晏晏,和乐融融,谢夫人还破例饮了几杯酒。
至晚,妙弋送谢夫人先行回居室,母女二人行走在长长的穿廊上,谢夫人攥着她的手,笑问道“你和殿下怎得闹别扭了?”
妙弋微微一惊,道“娘,您看出来了?”
谢夫人道“知女莫若母,你开心与否,是不是有心事,娘一眼就能看破。”
妙弋低头一笑,道“娘,女儿好羡慕您和爹爹,他只有您,您也只有他,这样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好。”
谢夫人放慢了脚步,道“你才嫁去燕王府不久,怎会萌生出这样的感叹?我感觉得到,殿下是很爱重你的。夫妻之间,应该彼此信任,切不可叫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左右了你们的感情。人生一世,能与你生同衾,死同椁的,只有他,你的枕边人。”
妙弋叹着气,俏皮地道“娘,我爹从未娶过姨夫人上门,我打小就不知该如何同偏房相处,想想都觉得艰难,还是我爹疼您。”
谢夫人掩口失声,道“说真的,娘没经历过的事,还真不知该如何教你。不过,你是个聪明孩子,定能做好你当家主母的本分。家有贤妻,助夫一半,妾室,永远及不得你。”
妙弋懵懂地点点头,她挽紧母亲,走过灯火幽微的长廊。
送过母亲,她返回久未踏足的闺房,房内陈设皆与她出阁前别无二致。她行过房中那口青花大缸,朱棣捉来送她的那只小龟便养在其中,如今已长大不少。近旁翘头案上陈列的那匹与风神翼如出一辙的陶马,亦是他旧时相赠,她静静观赏着,许多回忆涌上心头。
朱棣悄悄走到她身后,环拥住她,鼻尖轻蹭她皓雪凝脂般的颈窝,他阖上眼,在她耳畔道“原来你的闺房是这样的,你将我送你的东西安置在这般显眼的位置,看来一早便对我有蒹葭之思了。”
妙弋矢口否认道“才没有,你少自作多情。”
朱棣轻笑出声,道“你可真难哄,不过,这也提醒了我,今后我待你只会更加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妙弋破颜而笑,又迅敛去笑容,道“我并非悍妒之人,你完全不必因为娶我,而遣散了她们。”
朱棣疑惑道“什么她们,哪里来的她们?”
妙弋回身面对了他,道“其实,我也知道一些,小书房的账簿上,小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买入明细都记录的一清二楚,是有那么几个丫头比普通下人的花销高出许多的。”
朱棣一脸迷茫,认真地道“还有这事,回头拿账簿出来,我要严审。”
妙弋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朱棣这才明白她分明是在故意调弄,好气又好笑拦腰抱起她,道“好啊,你敢戏弄本王,看本王不罚你!”
清脆悦耳的笑声渐被呻吟之韵取代,正是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翌日,朱棣陪伴妙弋出城二十里送别徐达,跟随徐达一道离京的还有蓝玉与常茂舅甥二人。常茂有意落在队尾,待妙弋同父亲依依惜别,目送元帅仪仗远行后,他才拨马靠近,与她相见。
朱棣对常茂早有成见,见他跃下马朝妙弋走来,便一步不离伴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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