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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诚实一片好心当了驴肝肺，没好气道：&ldo;买不买随你便，别给自己找麻烦。&rdo;下了车，又盯住卫德礼，&ldo;你这副样子太惹眼，肯定叫人家记住了。除非真打算买，否则千万别再往那儿凑。&rdo;洋鬼子却丝毫不领情，质问：&ldo;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报警？偷自行车卖是不对的！为什么你们要去买他们偷的自行车？这是不对的！&rdo;高诚实摆摆手：&ldo;跟你老外讲不清楚。&rdo;洪鑫垚见方思慎脸色十分不好看，心里觉得书呆子迂腐得太没必要，却耐着性子给洋鬼子解说：&ldo;两千块以下，警视厅只受理不立案，等于没人管。你看那些破车，顶多值一二百块，报警，还不够麻烦的呢！这帮人做的无本生意，只图尽快出手，价钱高低无所谓。几十块便宜喽嗖买一辆，丢了也不心疼，再来一辆就是了，所以，&rdo;学着洋派头耸肩摊手，&ldo;这么着大家都省事，何必麻烦警察叔叔……&rdo;高诚实没想到这纨绔子弟江湖经验如此丰富，瞅他一眼：&ldo;看不出你小子，懂得挺多。&rdo;洪鑫垚回他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心说少爷我在河津黑白两道通吃，京城不过林子大些水深点，招数还不是差不多。卫德礼问明白什么叫只受理不立案，忽道：&ldo;我的自行车三千五，我要去立案！说不定就是他们偷了我的车，我请警察帮我找！&rdo;社区巡检所就设在京师大学附近，拗不过他诉诸法律手段的强烈要求，四人前去报案。警察们热情洋溢地接待了国际友人，承诺尽一切努力帮助找回失物。听卫德礼揭露黄帕斜街一带乃盗窃分子销赃市场，那所长大惊：&ldo;竟有这种事？你放心，我们马上展开调查，一定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绝不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rdo;特地请他进去说明情况。高诚实怕这直肠子一不留神把买赃物的事捅出来，急忙在后头补充：&ldo;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陪他去找车来着！&rdo;一名警察拦住外间三人，进行严肃教育：&ldo;大学生要懂得维护国家形象，注意国际影响。什么叫内外有别？嗯？不该外国人去的地方，不要瞎领着人家去，有点儿觉悟懂不懂？那些个不尽如人意的现象，咱们正在努力改善，没必要把外人牵扯进来……&rdo;走出巡检所的时候，唯有卫德礼情绪昂扬满怀希望。方思慎心中有点儿不忍，那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洪鑫垚道：&ldo;过俩月就好了，铁定得入乡随俗。&rdo;高诚实调侃他：&ldo;你怎么不也入乡随俗？&rdo;洪大少潇洒地甩甩头发：&ldo;少爷我不纨绔子弟嘛，用不着！&rdo;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把洪鑫垚卫德礼都打发走，方思慎与高诚实同路返回宿舍。&ldo;师兄，对不起。&rdo;辜负对方一番好意，这句道歉与是非无关。&ldo;没什么，这次是我欠考虑了。我是真没想到，你……唉，总之，你回头跟卫德礼再说说，以后警觉点儿，别这么冒冒失失的。他又不是待三天五天，一整年呢，有他受的！&rdo;高诚实打个哈哈，&ldo;我可压根儿没打算泄漏国家机密给老外，是你觉悟太低。记着啊，由此引起的一切不良国际影响均由你负责消除。&rdo;越说越乐，挥挥手，走了。方思慎进宿舍取了上周买的白烛檀香，坐车回家。下午的事并不愉快，但也构不成太大的心理负担，顶多算又吃一堑，多长一智。他自己肯定不会买赃物，更不可能骗卫德礼去买。至于其他，无可奈何，亦无能为力。走进高等人文学院新校区，朦胧暮色中灯光闪闪，各家厨房飘出的饭菜香味渲染出一片人烟活气。方思慎低头疾走，光线不好，倒也没有谁认出他。走到自家楼前，下意识地抬头望望，窗户里没亮灯。掏出钥匙打开门，伸手摸到开关，&ldo;啪&rdo;，白色灯光洒下来，映得素壁如雪。&ldo;爸爸……&rdo;他满以为家里没人，万没料到父亲竟会坐在地板上。方笃之抬起头，目光有些呆滞，过了一会儿，才道：&ldo;小思……你怎么回来了？&rdo;方思慎这才发现父亲背靠着面果树的大花盆，箕踞而坐，身边立着两个酒瓶，手里一只高脚玻璃杯，室内弥漫着浓郁的甜香酒气。&ldo;爸爸！&rdo;方思慎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喝洋酒，更没见过方笃之教授这副狂放不羁的落拓样子，吓得赶紧过去搀扶。喝了酒的人格外沉重，怎么也架不起来，反被拖得半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