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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走？”欧季拿著书前行几米，发觉亚德里安没有跟上他，脚步停了下来，不觉捏紧了拳头，“难道，你……”

“我没有後悔。”亚德里安的语声和目光一如往昔温和，此时此刻显得更加柔软。他猜出猎人顾忌什麽，立刻抢先申辩，“尽管希望之书残留的力量消失了，我不知道何时会完全转变成血族，但做出这个决定并不仅仅是为势所迫。”

“不管怎麽说，你的的确确是为了我才改变的。”欧季沈声说道。

“欧季，请别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增加不必要的负罪感。我当时如果不那样做，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了。”亚德里安好脾气地安慰：“我真的没有介意转变，只是有些感慨。你若真的觉得过意不去，能否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单独待一会儿？”

“就快日出了，你留在野外很危险。”欧季皱眉回应，跟著恍然大悟，“难道你有意打算迎接日出？”

“我想趁还没有完全转变之前记住阳光灼伤皮肤的感觉，记住那份灼热的疼痛。因为在以後漫长的新生里，我很有可能再也感受不到了。”亚德里安诚实地请求，“如果邀你陪伴，难免会增加伤感。所以，请给我一些时间理顺思绪和心情。我保证也有信心，以後绝对不会这样。”

欧季没有再劝，他伸臂重重拥抱了亚德里安一下，叮咛医生多加小心，日出之後一定要趁没有完全转变之前迅速离开。

亚德里安目送猎人离去，忍不住摇头苦笑，猎人的内心，真的要比他的外表要体贴和柔软多了──

选择独自留下来迎接人生里的最後一次日出，同样会让欧季难受和愧疚，但亚德里安不能控制缅怀往昔的冲动。

曾经拥有的光明，很有可能再也无法感知，医生希望通过仔细的思考，能让自己无怨无悔地接受这个事实，这样才能和欧季心无芥蒂地相伴度过漫长的未来。

欧季很快找到一个山洞，太阳不久之後冲破淡黑色的云层，洒下不算猛烈的光芒。亚德里安还没有跟上来，这让欧季非常担心，但他不可能迈出山洞，因为再温柔无害的阳光也能让血族在瞬间化为灰烬。

就算担心得要命，欧季也不能妄动，必须屈服於现实。否则他寻找不到亚德里安，自己反而会搭进性命。

“欧季，请别担心，我没有事。”山洞外面突然响起亚德里安略带欣喜的语声，让坐立不安的欧季松了一口气，跟著又感到非常奇怪。

“你竟然平安呆在阳光下面这麽久？难道希望之书的灵力没有消退吗？”

“我体内已经没有希望之书的力量了，但刚刚接触到阳光的时候只有被灼痛和烧伤的感觉，只要站在阴影下面就没有事了。”亚德里安匆匆说道：“抱歉，我现在必须离开一会儿，傍晚再见吧。”

欧季百思不得其解，但亚德里安没事就好。耐著性子等到日落，欧季走出山洞，发现笑容可掬的医生站在洞外，见他出来之後便张开双臂以示欢迎。

“你怎麽穿成这样？”欧季瞅了亚德里安肩上搭著的披风，轻轻皱起了眉头。现在天空不见阳光，但盛夏的夜晚仍然非常炎热。医生的穿著有些古怪。好在俊美的外表与优雅的气质总能掩盖很多东西，这样的亚德里安也并不让人反感。

“我发现只要穿上厚衣或带上阳伞，我还可以在白天活动。”轻轻拥抱了欧季一下，亚德里安身上熟悉的须後水味道与温暖依旧的胸膛让猎人完全放下了心，深信文森特制造的麻烦终於过去了。

“现在，请随我去一个地方，先放松休息了再说吧。”亚德里安拉著正想发问的猎人，向前方迈进。

满腹疑虑的欧季只好暂且忍而不发，他被亚德里安带到一幢漂亮的别墅面前，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跋涉过了之前那个山头。

“这里是城中一位地产开发商修建的消暑之地，他们最近没有光临。我原本打算借用这里一晚，留下足够的费用给主人。但在附近转了转，查出这位有钱的商人用极不光彩的手段强迫村民出售土地，干了很多坏事，因此附近没有一户人为他们帮佣。所以我们完全可以使用他的产业，不必担心那麽多。”亚德里安解释著轻易打开门，像这里的主人一般，坦然邀请欧季进去。

欧季爽快地接受了邀请，向为富不仁的商人索取财物，也是他这麽多年黑夜生涯中的一部分工作。

亚德里安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欧季很快享受到温暖的淋浴，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一张摆满了漂亮餐具的桌子面前。面对医生精心的准备，欧季想到之前差点失去对方的情形，恍然间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这究竟是怎麽回事？”欧季喝下一杯亚德里安送到他手中的餐前酒，忽略滑过唇齿间的香醇，开始发问：“你能走出困住半血统的牢笼，证明身体发生了变化。莫非真如文森特所说，你还有三分之一人类的特征？”

“那时我想著脱困，按照希望之书跃到眼前的咒语读了一半，就发现可以走出文森特设下的结界了。或许正因如此，我之前能使用希望之书，并不是体内残存了它的灵力，而是我还没有彻底改变，只是转变为能够走出牢笼的体质。”

“所以你就兴奋得穿上反时节的衣服，尽量躲在阴影之中在街上瞎逛，最後又找到这个奢华的地方，再花费大量时间做了一桌根本没有营养的菜肴来庆祝，你仍然还是人类的幸运？”

“欧季，我有在刚刚给你的酒里调进血浆哦。你一整天都没有进食，应该很饿了吧？”一直处於欣喜状态中的亚德里安似乎感到猎人不经意散发出的冷淡，他连忙聪明地转了话题，“喜欢那种味道吗？”

“你不愿失去目前拥有的一切，勉强转变反而不好。”欧季似乎注意到亚德里安的异样，他顿了顿，由衷又微微有些别扭地说道：“其实，我也替你高兴。毕竟，人能按自己的意愿生存，那比什麽都要好。”

“请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对自己的选择而後悔，更加没有勉强……”

“危在旦夕之时，你却只念出一半咒语。如果不是本能驱使，你这样聪明谨慎的家夥怎麽可能不念完整？”欧季打断亚德里安的解释，淡淡笑著说：“我刚才看你欣喜若狂，好像故意在我面前显示你和我的不同之处，炫耀你还可以目睹太阳的光辉，突然觉得手痒，很想揍人。”

“欧季，你明明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亚德里安来到欧季身後，姿态优美的弯腰，轻轻吻过猎人脸颊，不忘体贴地为欧季的空杯斟上酒水，“我可以理解为，你刚才的话意是不快，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吗？”

“砰！”猎人的拳头在医生预料之中击在他的腰腹正中，将他的温言调笑打得无影无踪。

亚德里安不敢闪身躲让，也不想避开。被欧季毫不留情击中的同时，他痛苦地轻声埋怨，好像真的疼极了，所以猎人下一拳的力道轻多了，而且没有击在同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