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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你过来让我咬一口。咱俩一块变僵尸,青春永驻,长生不老。”“啊!悟空,有妖怪!”她装模作样地大笑,笑声干涩的让我都心疼。“走吧,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我对阮衡点点头,攥住叶子的手往外走。她一直在颤抖,直到出了医务室,她突然回头大叫,阮衡,再见!我硬把她拖上表哥的车,她趴在我肩上泪如雨下。我受伤的肩膀被磕的隐隐生疼,却无心把她推开。“筱雅,我好难过,我好难过。我忘不了他,我该怎么办。”如果我知道该怎么办的话,我也不会如此左右为难。表哥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无声地转换了车子的方向。“先去吃饭,然后再送你们回去。吴孟洐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表哥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阿达有事,他要陪女朋友,哪里还会想到我们。”我摸摸叶子的头,轻声劝慰,“别难过,忘不了拉倒,老来多健忘,总有一天什么都会过去的。”“阿达交小女朋友了?”表哥轻笑,“什么时候的事。”“就这个学期,那个女孩你也见过,暑假跟我们一起去游泳的,你生日那天。美女一个啊,居然被阿达那厮追到了。”“筱雅,你说韩璃明明就跟他没关系,他为什么还不要我?倘若我输在韩璃手上我也就认了。可连个情敌都没有,我输得未免也太冤枉了点。我有什么不好啊,我不就是腿短了点,可穿上高跟鞋也能配他了啊。他凭什么看不上我。”叶子不住抽噎,眼睛红红的样子,像一只小兔。“呃,大概是你太好了,他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你。”我支吾了片刻,终究是不忍心说出真相,怕给她更大的伤害。表哥摇摇头,不知是嘲笑我的借口蹩脚,还是觉得我们幼稚可笑。也许是我们幼稚可笑吧。十六七的年纪,所谓爱情,不过是过家家的游戏。两双青梅竹马分开,重新配对,叶子成了阮衡的女朋友。事情的细节我已经模糊,因为每当回想那刻,我的心就抽搐般的疼痛。我只记得是学校九十周年校庆,叶子跟当时已经身为省电视台当家花旦的学姐搭档主持。都说两个女主持人是败笔,她俩却配合的分外默契。后来叶子去考中国传媒大学(当时还叫北广)也是因为学姐的鼓励。节目表演出了点小问题,演员的衣服没穿好,在后台乱成一团。叶子灵机一动,即兴来了段串场舞蹈。我只知道叶子有舞蹈特长,却不清楚原来她真的这般身轻若燕,轻盈地舞动自如。台下的校友同学为她鼓掌叫好,坐在我身旁的阮衡流露出赞许欣赏的目光。我的笑容在瞬间僵滞,我知道一切都朝着我害怕的方向无可逆转。第二天叶子春风满面地跑来告诉我,阮衡已是她的男友。我微笑着,说,恭喜。我心已麻木,感觉不到痛。我早该知道,当一个男人觉得你幽默风趣善解人意可以对你推心置腹时,你已经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别无他路。我只害怕,叶子早已不把阮衡当成表哥的影子,阮衡却会把她当作韩璃的替身。她俩都是能歌善舞的妙人儿啊。然而这终究是他和她的事,我只能在旁边默默地祝福。祝我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人永远幸福。我爱他们。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枇杷,绿了芭蕉。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我的笑值不得千金,只能浅浅地覆在脸上,在一旁安静地看别人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我开始找借口拒绝出席我们的聚会。阮衡跟韩璃都能平静如初的面对对方,我却始终做不到。看到那个男孩子的眼睛,我依然会心动;看见他对女友微笑,我的心止不住的痛。我笑着拍叶子跟阿达的肩膀,嗔道,做什么,鸳鸯成双对,专门刺激我这个老年人是不是?眼不见为净,我埋汰你们,不理你们。叶子的脑袋在我的脖子上蹭啊蹭,软软地撒娇,不要啊,莜雅,你是我最爱的女人,等哪天我转变性取向了,我还要回来找你结婚呢。阮衡刮她的鼻子,教训道,胡说八道。我想起《仙剑》上,月如帮李逍遥去救灵儿,目睹他们卿卿我我,那时候的她,是否也如我一般心痛。我想老天爷之所以会安排诸多红尘俗事,是害怕我们过度沉浸在悲春伤秋中无力自拔。生活的粗粝会钝化我们敏感的心灵。这究竟是福祉还是无奈?舅舅的生日宴上我摔箸而去。我知道我应该像从前无数次一样微笑,应该假装若无其事,这对我而言并不困难,只是我不愿意。我的耐心已经告罄,我的愤怒已经出离。舅舅又怎样,妈妈的亲弟弟又怎样?寒门无至亲!他四十岁的生日大宴宾客,我们一家三口被安排在偏厅里。他过来打招呼时,妈妈偶然提到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考东南大学的自主招生。因为我最心仪的还是c大,可惜不够他们的自主招生考资格。“丫丫啊,她能考上东南就不错了,不要好高骛远。”舅舅漫不经心地笑,“丫丫,听舅舅的话,能有这样的机会是你们筱家祖坟冒青烟,不要错过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饭桌上阒然无语,有人讪笑着附和,张总说的没错,小姑娘家,还是脚踏实地的好。“啪!”饭桌上盛免费茶水的紫砂壶被我砸到地上,我冷笑一声,看着他跟水泡葫芦一般油晃晃的一张脸,朗声道,“舅舅,我还就在这儿撂这句话了。我要是考不上c大,当如此壶。赔茶壶的钱你就从我家的份子钱里扣吧,反正在这样的地方,我们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吃。我们筱家祖坟冒不冒青烟,你一个姓张的,管的未免也太宽了点。至于你——”我指向刚才忙不迭拍马屁的中年男子,一字一顿,“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对本小姐指手画脚。我们舅甥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阿达知道我放弃东南的自主招生考以后,跑来问我怎么呢。“你不是已经决定了要交申请表了吗?”自主招生考要自己在网上下申请表,我家没有电脑,这些都是他帮我弄的。我暴怒起来,指着他厉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绝对考不上c大啊!他被我吓了一跳,起身拉我,小心翼翼地问,丫丫,你没事吧。干嘛这么激动,我没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的眼泪抑不住地夺眶而出。我拼命地抹,怎么也抹不干净。最后索性趴在他的肩膀上嚎啕大哭。“好了,不哭了,是不是你妈妈又打你了。”他轻轻拍我的背,“没事了,我去跟阿姨说,你都这么大了,她怎么还能打你。”“不是的。”我死命地摇头,紧紧咬住嘴唇,直到下唇被咬出了血都浑然不觉。“别哭了,你这样人家会以为我欺负你了。”他避开咖啡屋里旁人好奇的眼神,尴尬不已地哄劝。我恍然意识到这样的姿势欠妥,赶紧从他的肩膀上挪开头。“抱歉,我失态了。未经你允许,随便借用了你的肩膀。”“兄弟一场,说这种话多见外。”他递了张面纸过来,皱眉道,“快擦擦嘴巴吧,血迹都快要干涸了。”我接过面纸,简单地整理一下仪容。即使泛红的眼睛骗不了人,我依然不希望自己形象全无。“说说看,究竟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你妈要把你扫地出门。”他干巴巴地说着无趣的笑话,企图引我展颜。我白了他一眼,嘟囔道,差不多吧。把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我叹气,冲动是魔鬼,我现在是骑虎难下,想后悔也难了。“谁说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要我讲,你不过是太骄傲。”阿达不以为然,旋即笑道,“人就是这样。想我家‘文革’时期因为历史问题,千人踩万人踏。我爸八十年代初倒腾小生意,又有谁看得起。人人在他面前都趾高气昂的,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后来跟在后面点头哈腰的,肉麻话说的我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我忍不住笑了,点头,那肯定极其恶心,你这么厚的皮竟然都抵挡不住。“你有什么打算吗?叶子计划去北广,你呢?南下还是北上?”我笑着问,“跟韩璃商量好了没?”“现在还不肯定,到时候看分数再说。争取不丢下兄弟你一个人孤伶伶的。”他嬉皮笑脸拍拍我的肩膀,“孩子,加油!让所有看扁你的人跌破眼镜。”我想想,老老实实告诉他,我舅跟那个中年马屁精都没戴眼镜。阮衡入选了奥赛的冬令营。我们送车站送行。当着那么多老师的面,叶子居然大胆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他笑着摸摸她的头,轻声道,老婆,我还没上车,估计就要先晕了。旁边的老师做有眼无珠状。唯有一个老教师笑吟吟地看着这双年轻人,拍拍阮衡的脑袋道,小朋友,好好加油,不要让小姑娘白亲你了。阿达笑着吹口哨,调侃道,叶子,看不出来,你还挺勇敢。我笑着站在旁边观看,平静地道了句,一路顺风。我不怨我不恨,我不后悔自己的胆怯。即使当初我勇敢,我不管不顾,他终究还是会爱上叶子。她才是真正纯净无暇天真明媚的女孩儿,而我的无忧无虑下却是满目苍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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