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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傅手起刀落,又一条子孙根落入罐中。他翻了下男孩的眼皮,随手给塞了片参,打下手的小太监将他抬了出去。
挨了刀子的男孩躺在宝春旁边昏迷不醒,怀里露出半截牌子,宝春凑过去一看,上等檀香木,祥云图纹环绕着一个繁体的肆字。
她盯着那个“四”咽了下口水,趁没人注意,悄悄取了自己腰间“捌”字的牌子,同那人的调换了。
站错队可是要掉脑袋的,吓死了。
汛期洪水泛滥,她这具身体同全家老小从河南一路讨饭到天子脚下,实在没活路,爹娘把小儿子卖进皇宫换了二两碎银。
谁知银子收了,割完的儿子却没熬过去,老两口看了眼亲生女儿,还是没舍得,就用十三岁的养女顶上了。
这孩子被现躲不过一死,他们对不住她,可事到如今,一家子人总不能活活饿死。
宝春瞄了眼胸口,白皙平整,瘦的一点育的苗头都没有,裹不裹白布没什么两样。
太监入宫免不得挨上一刀,出身下三旗的包衣属皇家奴仆,内务府料理好,会将他们的子孙根封罐还家中,死后同葬还能保个全尸。
像宝春这种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还是个汉人,既没麻沸散减少痛苦,也没人从旁指点,只得自己在家切利索。
伤者须在家将养半月再入宫查验,可乞丐没有容身之所,残缺之体又最怕受风,管事太监怜她生的俊俏,不忍一条小命就这么交代了,破例许她进宫吃蛋进补。
反正蛋也不是他家鸡下的。
大门开了,俩太监一前一后,刚踏进来就有点上头。屋里久不通风,香炉还焚着止血的草药,乱七八糟什么味儿都有。
大师傅赶紧洗手迎了出来,“苏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快请快请……”笑的一脸褶子。
“不必劳烦,”苏培盛呛的直摆手,指向大炕上的一排人,“哪几个是四贝勒府上的,可有登记造册?”
大师傅在敬事房只管动刀子,哪个府上分哪些人他可管不着,“牌子倒是了,只还未验身,我们总管不巧刚出去,苏公公您看要不再等会儿?”
牌子都了,还等什么等,挨了一刀的东西还能长回去?
苏培盛看了眼怀表,刚过正午,再等一阵日头更毒了。这人一根筋,怪不得搁这混这么久也出不了头。
“验啊,肯定得验,其他府上的人我可管不着,你想什么时候验,就什么时候验,”苏培盛拉过大师傅的手,悄悄塞了一颗金豆子,“四贝勒的人我领走了,回头我亲自验。”
不等大师傅反应,苏培盛身后的小太监麻溜跑过去领人。
“把腰牌拿出来,都快着点!”小太监眯着一双不大的绿豆眼,态度一点不客气。
等挨个查看过去,轮到宝春这边,不知有意无意,绿豆眼递还牌子时碰到了她的手,滑溜溜的,宝春听他嘟囔了句“还挺白的”,一阵恶寒。
好多天不出屋子,脚一踏出敬事房,热浪迎头扑了过来,八月的天像下了火,手不小心碰上宫墙就会被烫回来。
往北再走一刻钟就到宫门口,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偏偏这几人步子迈不大,苏培盛陪着他们磨蹭一路,脑瓜子都晒冒油了。
宝春也好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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