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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这天晚上青年点吃完晚饭后,闲暇无事,男知青们聚在院子里,分成两拨,玩“骑马打仗”游戏,女知青们给双方鼓噪加油。众人玩得不亦乐乎。
帅子骑在兔子身上正与大庞和李占河打得难分难解,喇叭里突然传出了《北风那个吹》的乐曲。帅子马上从兔子身上溜了下去,兔子顿感意外,忙问帅子:“哎,怎么不玩了?”“有点事。”帅子含含糊糊地说。荆美丽捅了兔子一把说:“你懂什么?悄悄的吧。”兔子一下子醒悟过来,不放声了。刘青的脸立马阴沉下来了,哀怨地望着帅子离去的背影。
帅子越走越快,最后一溜小跑地朝大队部跑去。从青年点到大队部要路过一个高坡,下了高坡就是大队部。帅子童心未泯,他取出两根早准备好的竹板,捆到脚下,背着手,弯下身子,顺着陡坡滑了下去。
帅子轻轻推开大队部的门,见牛鲜花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他亲近地喊了声“牛姐”。牛鲜花抬起头不冷不热地说,告诉多少回了,叫牛队长,不愿意叫就叫牛鲜花。
帅子嘻皮笑脸说,是,牛队长,练节目吗?牛鲜花点点头说,你还有救,能迷途知返。帅子上前作揖,感谢牛鲜花关键时刻又捞了他一把。牛鲜花皱着眉头说,祸是兔子惹下的,你为啥不讲呢?哥们儿义气害死人呀!帅子胸脯一挺说,男人不讲义气,就不是
玩意儿。
牛鲜花欣赏地点着头说,她总认为,一个能跳芭蕾的人,应该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怎么能是你这样的人呢?
帅子瞪着一双清纯的眼睛,看着牛鲜花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牛鲜花笑着说,是一个坏人。帅子嘻嘻一笑,如释重负。牛鲜花拿过一个包裹,打开让帅子看,他眼睛一下就直了,里面是一件长袖海魂衫,一顶海军帽。
帅子惊喜过望,问牛鲜花这是从哪里鼓捣来的,太漂亮了。牛鲜花得意地说跟小姨夫要的,他是海军军官。牛鲜花让帅子试试合不合身,帅子迫不及待赶紧穿上海魂衫,戴上海军帽,“啪”地给牛鲜花敬了个军礼。
牛鲜花眼睛里全是笑意,夸帅子特精神,他兴奋地跳上了炕,翩翩起舞。牛鲜花连忙制止,说别把炕蹦塌了。帅子听话地跳下了炕,问说相声的搭档找到了吗?牛鲜花说有人了。帅子问是谁,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帅子一愣,等他缓过神儿,马上鼓起掌来。他又问杨白劳呢,也找到了?牛鲜花大言不惭地说,还是本人。
帅子眼睛瞪得溜圆,这实在出乎他的预料。牛鲜花心里有些打鼓,问帅子是否满意。帅子夸张地说,满意,太满意了。他提出跟牛鲜花来一段,活动一下筋骨。牛鲜花说不用练,到时候就知道她有几把刷子
了。帅子终究不放心,非要拉着牛鲜花比画一下。
牛鲜花是个豪爽人,她打开电唱机,放的是《北风那个吹》乐曲。两人跳了起来,帅子跳得舒展优美,牛鲜花也有板有眼地随着。帅子点点头说,还行,谁教的?牛鲜花说,在县里的时候,芭蕾舞电影《白毛女》我看过八遍,看也看会了!
帅子心里算是有点谱了,牛鲜花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帅子被笑傻了,问她笑啥。牛鲜花说:“笑咱俩呗!男的扮女的,女的扮男的,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帅子一听这话,也笑了起来。
文艺宣传队到了去公社参加文艺汇演的那一天,牛鲜花带队,郝支书亲自送行。
出发仪式搞得非常隆重,成员们整齐地排在大队部门前听郝支书讲话。“大伙都给我听好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骡子是马这回要牵出来遛遛了,汇演就看你们的了,别给我拉台上,一定要把红旗给我扛回来!有没有信心?”
大伙齐声吼道:“有!”“这回我是豁上了,下血本了。”郝支书说,“一人发两张大肉饼,两个鸡蛋,可别给我撑出屁来。”大伙被郝支书的话逗笑了。郝支书威武地一挥手,大声喊道:“队伍出发!”
大伙纷纷爬上由石虎子开的拖拉机。在郝支书的目送下,朝公社方向疾驰而去。由牛鲜花起头,大家合唱起来,“向前,向前,
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汇演地点定在座无虚席的公社俱乐部。公社领导也十分重视这件事,开演前包书记亲自登台讲话,在讲了一大套所谓的汇演重要意义后,挑明这次汇演评出的优秀节目,要拿到县里去参加调演比赛。
为了显示公平,节目上场顺序由抽签来定,牛鲜花和帅子的相声排在了开场头一个。
牛鲜花得知这个结果,在后台上紧张得要命,她哆嗦着说:“帅子,没想到第一个就是咱的相声,我慌得不行了,心一个劲地跳。”帅子笑着安慰她:“别慌,大伙的心都在跳,谁的心不跳谁就得玩完。”牛鲜花哆嗦得都快抽抽起来了,她死死地抓着帅子的手,哭唧唧说:“帅子,完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词都记不住了!”
“你不是挺有把握的吗?词儿不也都滚瓜烂熟了吗?”
“我过去常在台上讲话,从来没慌过,以为没事呢,谁知道演出和讲话不一样。”
帅子耐心鼓励她把心沉下来,跟着他走,实在不行就说车轱辘话,要不就哼呀嗨呀的,别冷场就行。
大幕拉开了,报幕员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舞台,大声喊道:“东方红公社学习小靳庄文艺汇演现在开始。根据汇演的规则,节目的演出顺序是由抽签决定的。演出的第一个节目,相声《大寨红花遍地开》,演出单位月亮湾大队,表演者帅红兵、牛鲜花。”
台下报以热烈的掌声。这下牛鲜花不得不跟着帅子上台了。她朝台下望去,台下黑压压坐了一大片人,一张张红嘴都咧开了,忙着往里填花生、瓜子。
帅子马上进入角色:“哎,这不是小杨吗?几天不见又年轻又漂亮,咱俩站一块,好像父女俩,吃了什么仙丹妙药了吧?”牛鲜花紧张得脸上表情呆滞,毫无反应。帅子瞅了她一眼,示意她接话茬。牛鲜花醒悟过来,随嘴说道:“啊,吃了点。”帅子一看词变了,马上随机应变,抢了牛鲜花的词:“我说嘛,你看,我就没吃。看我这张脸,又瘦又黑,不敢笑,一笑抬头纹都出来了,就像煮熟的茧蛹。”牛鲜花磕磕巴巴搭腔:“茧蛹……好吃呀!”
帅子知道完了,相声肯定演砸了,他脸上挤出笑容,笑的比哭都难看,只能顺着牛鲜花的词儿临场瞎编。牛鲜花大脑里一片空白,想哪儿是哪儿,跟着感觉走。台下的人听出苗头不对,发出一阵阵哄笑。
牛鲜花先是发慌,接着所有的词儿全忘了,绝望中她眼一闭心一横,抖擞起精神,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拿话教育人。“大寨是毛主席亲自树立的典型,英雄的大寨人民在支部书记陈永贵的带领下,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学习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继续革命的理论,坚持以阶级斗争为纲,斗私批修,战天斗地,三战狼窝掌,与天
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大家可能对大寨了解得不太清楚,我给大伙介绍一下,大寨是山西省昔阳县一个山村,解放前只有几十户人家……”
帅子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躲在侧幕后面的主持人也听出这不是相声了而是演说,赶紧压低着嗓子悄声提醒牛鲜花:“喂,走题了,走题了,赶紧下去!”
观众们一听是这些老词儿,早倒了胃口,有人就抻着脖子喊了起来:“滚下去!”有人鼓起了倒掌。俱乐部里像爆炒豆子一样乱了起来。
帅子示意报幕赶紧拉幕布,大幕徐徐拉上了。台下哄笑声、喝倒彩声响成了一片,经久不息。牛鲜花羞愧地呆立在台上,眼泪哗哗流个不止,帅子把她拉回了后台。
按抽签顺序,隔一个节目就是他俩合跳的芭蕾舞《北风那个吹》,帅子催她快化装。牛鲜花站着不动,嘴里叨念着:“完了,完了,相声叫我演砸了!”
“没事,西方不亮东方亮,相声砸了还有芭蕾,看我的。”帅子安慰她。
“可我的腿还在哆嗦。”
“哆嗦就对了,杨白劳又冻又饿,还要卖女儿,哆嗦是应该的。你就围着我哆嗦,简单地配合我就行。”
两人换好了戏装,简单往脸上抹了几下油彩,主持人就来催了:“喂,又该你们的了,准备上台。”
牛鲜花一把握住帅子的手,撒娇地央求着:“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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