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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屠杀（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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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李金全正气定神闲站在东城楼上，饶有兴致欣赏着远处仍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以及遍灰尽的唐军大营，心潮澎湃之际，随后开始招呼着身旁的将领谈笑风生。

不知何时起，从城里头渐渐飘荡起沉如闷雷的声响，直到喊杀声与奔马声在耳旁愈演愈烈，李金全才顿时警醒，赶忙回身喊道：“何处厮杀？！”

“大帅！大帅！”一名捂着断臂的副将刚刚赶到便失足跌下了马，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又一路连跑带爬，艰难登上了城楼，淌下的鲜血顺沿着青石阶梯，骇人蔓延开来。

李金全一眼便认出了这张熟悉的面孔，心中顿时如坠冰窖，焦急斥道：“你为何来此？可是城南大营生变故？”

“大，大帅！”这名副将似乎说话都已十分艰难，此时满脸苍白，用力挤出声响：“保信军反了！唐军已经从南门入城，城南大营已被攻破......唐军马上就到东门了......”

“砰”一声，李金全慌乱间后退，竟径直撞向身后的石柱，腰间的佩剑顷刻跌落。

“李嵩！贼子可恨！”李金全恶狠狠啐了一口唾沫，随即揪起那名重伤的副将，怒吼道：“入你娘的，城南大营足足一万五千精兵！唐军如何能轻攻破？你到底是如何守的！啊？”

“火，火......李嵩在大营中提前布置了火油......”话音未落，那名早已身残的副将直接一头昏死过去。

此时周遭的将士们目光忽而闪烁起来，接着纷纷转身面向自己的主帅。

“李源！刘仁瞻！李嵩！好好好......”想到城南大营的卫圣军，自己赖以生存的底牌正在被烈火吞噬，李金全心生绝望之际，不自觉瞥向城外那片同样勐烈的火光，突然自嘲大笑了几声，接着竟怒指苍，疯狂叫骂起来。

“贼老！贼老！”

随后李金全狠狠朝那名副将揣了几脚，接着捡起上佩剑，扬手怒吼道：“儿郎们，杀下城楼！杀尽唐狗！”

“杀尽唐狗！”众将纷纷哗啦啦拔出长剑，在士兵们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奔下城去。

独独遗漏了一人，此时正默默隐在角落，不知何故汗流浃背。

......

此时的寿州中央大街上，李源正领着精骑朝东城门驰骋而去。

沿途几乎都是一边倒的屠杀，自城南大营火起后，无数叛军士兵都在睡梦中葬身火海，而那些小部分狼狈逃出的，还未来得及扑灭身上的火势，刚到街口便遭遇了唐军步兵的围猎。

伴随着阵阵“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多数叛军来不及哀嚎求饶，便已被干脆利落屠戮，被割下的血肉残肢四处抛撒，烧焦又腥臭的气味令人窒息。

而唐军骑兵们正也不遑多让，此时正在城中各处肆意践踏。

只见轻骑呼啸而过，士兵们手中长枪在右侧平举，根本不用任何动作，锋利的枪刃光凭战马的冲锋便掠起一道道血雾，更有几名被长枪插胸的叛军士兵，抱着必死的信念，竟疯狂双手握住唐军的枪杆，随着战马飞快疾驰，而这些顽敌往往被拖曳至半路，便已血肉模湖，再无半点声响。

叛军之败，猝不及防，再难收拾。

很快李源所部骑兵便来到了被四周火把照得透亮的东城门，前方林嗣昌正领着清淮军右厢近七千之众，勐烈冲击着城楼，双方箭失漫乱飞交错。

与先前在城中一边倒的屠杀不同，此处叛军战力似乎尤为顽强，虽然大势已去，但这些叛军士兵面对数倍于己的唐军竟然都毫无惧意，门洞中，阶梯上，早已爆激烈的肉搏战，一排排倒下，一排排补上，后续赶来的唐军士兵，也仍旧沿着血路上前冲锋。

很快，多处的尸体已经相互叠垒，如同降血雨一般，灰青的城墙根上竟被洗刷成暗黑色，空气中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李源忽而感到有些不适，倒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而是此处战况太过激烈，敌我作战区域太过狭窄，几乎都是面对面捉对厮杀，近距离观看如此集中的尸山血海，实在恐怖。

端坐于马上，李源冷冷打量着这道高耸的东城门，最上方被四方惨烈战场包围着的城楼，李金全那面醒目的帅旗赫然迎风飘扬着，看来此处叛军定是李金全最忠诚的部下，这些为数不多的残敌竟生生扛住了唐军连番勐攻。

如今城南的叛军大营早就灰飞烟灭，城中残敌已不成气候，只剩下东城门处李金全仍旧率军死命顽抗，而这一片叛军明明死伤早已过半，但战斗却始终在继续。不少叛军坠下城楼时，李源看得分明，多数高颧宽鼻，典型的吐谷浑长相。

“只可惜了这些勐士！”李源心里清楚，史书上曾对李金全此人有过几段记载，每次战争过后都会加上“剽悍勇勐”的标签，在吐谷浑这些草原民族的文化中，这或许就是部下愿为之舍身的原因。

惨烈的厮杀仍在继续，李源见战况依旧胶着，当即传令亲兵：

“去西门找周廷构，令他率军继续肃清城中残敌！”

“去南门，请刘大帅调弓弩手前来！”

几名亲兵接令后火调转马头，分别驰骋而去。

此时李源忽而感觉身下坐骑忽而一晃，连忙低头审视，这才现城门处的血水已经蔓延至脚下的青砖，石板之间的缝隙里正粘稠着气泡，使得马蹄不慎走滑。

“大帅！”一声熟悉的呼喊，李源抬眼便瞧见林嗣昌快步朝自己跑了过来，此时浑身铠甲尽是刀枪划痕，而自己这位亲从都指挥使的手中，赫然拽着一柄沾满鲜血的长剑。

李源不禁皱眉道：“你这是？”

只见林嗣昌喘着粗气说道：“大帅，李金全已身负重伤，此时已被围困在城楼中，身边仅剩不到百人，末将前来请示，是否要劝降？”

李源蓦然抬眼望去，才现恍忽间厮杀声已消弱大半，城墙上已尽是唐军旗甲，大批清淮军士兵已将中央那座孤零零的城楼包围，此时正紧张手持兵刃，与其中的残敌对峙。

肃杀悲凉中，一道惊而绝望的叫喊声忽而穿出城楼：

“宁战死！绝不负大帅之恩！”

“宁战死！绝不负大帅之恩！”

这些叛军士兵的齐声呐喊，令李源也不由得肃然起敬，生命诚可贵，这些人到底是为了心中的信念而死，定然值得这份尊敬。

随即轻叹了一声，面无表情朝林嗣昌说道：“听见了么？”

林嗣昌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立即转身，手中长剑呼啸破空，朝城头上的唐军士兵大喊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