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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古力全程目睹。内心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从梦里惊醒。他仓皇下床，一阵恐慌，钥匙拿了就往外走，鞋也没换外套也没拿，急急地往枯橹老街奔走。当时夜色依旧，晨雾吹来，冷得古力起一身鸡皮疙瘩，但仍坚持前去。

他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他不懂明明只是场梦，为什么会这么慌张。他不懂，只是栀子花谢了，为什么会感到沉重？他内心有太多疑惑。

第一次觉得枯橹老街好远，他赶到栀子花篱笆前。眼前景象，和他的梦境一摸一样，栀子花全然散去，只剩枯枝。曾经依附的黄金葛向日葵玫瑰桂花全消失不见，唯有枯枝与满地尘土。

花谢，仅仅一夜之间。

他无力跌坐在地，瞪大眼看着尘土，呢喃着，「怎么会这样？」

想起过路人的警告，不要碰花。是否因为他碰了花，而导致花谢？但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有意让花一夜谢尽。

此时，就算是无神论的古力，也开始相信这都是因为他碰了花。

他捧起尘土，对尘土轻轻念着一句又一句对不起。念着念着，流出懊悔的眼泪。

为什么人类总要到做错事之后，才懂得后悔？为什么人类总是听不进劝？

身为人类的古力，此时此刻，打从心底憎恨自己的人性。

懊悔的眼泪一滴滴流入尘土之中，点点吸收，扩散直到湿重。

风微微地吹起，古力冷得打颤，隐约听见空气里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在和他道别。

古力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方向，风温和地拂过他的脸颊，吹干他的眼泪。

然后，古力不哭了。

在那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古力打开阳台准备晒衣，感觉到阳台墙上长了些什么东西，探头一看，是黄金葛的藤蔓蜿蜒到他家阳台，他循根望去，找到小丛的桂花与玫瑰。

他很笃定，那是曾经被他丢弃、曾在栀子花篱笆生长过的植物。现在又回到他家生长。一股说不出口的喜悦。

古力开心地回房，拿出尘封已久的洒水器，对那些突来的访客洒上点点水滴。

顺着水落下的方向，出现一道小小的彩虹。

【第十案之二——花丧】

『拜托你——』一句轻声叹息。

陆言深从梦中惊醒。眼睛习惯黑暗后，转头看向身边的狐狸，睡得很沉，没有醒来的迹象。言深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吵醒他。睡意来袭，再度睡去。

翌日，言深在地板上看到一片白色花瓣。弯身捡起花瓣，他记得这种花瓣原来的模样，应该是栀子花。当时，其实没有多想什么。

「好久没看到栀子花了。」言深对着花瓣喃喃自语，还奇怪家里怎会有花瓣出现。

打开窗，让花瓣随风飘去。难道说昨天的梦其实是栀子花托梦？言深突然想起昨天的梦。但他在梦中，也只有听见一句拜托你而已。应该是想太多。

那天之后，言深几乎要忘了花瓣与梦的事，又被狐狸提起。

『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很棒的栀子花。』他说。

当时正好是午餐时刻，言深一愣，怎么会突然提到栀子花，差点把蛋煎焦。

「你怎么——」言深赶紧把蛋放上盘子。端上桌时，看到狐狸有点别扭的表情。

『你不是说想看栀子花？』他说。

言深还想，他什么时候说过想看栀子花。想了许久，才忆起前些天的自言自语。他笑说，「你不是连门都不愿让我出的吗？」

『我没有这样。』狐狸辩解，『我明明有给你面具。』戴上面具后，除了狐狸，谁也看不见言深。隔绝其他那些莺莺燕燕。

言深微笑不语。若不是他身上沾染上狐狸魅惑的妖气，他也不用这么麻烦每次出门都得戴着面具。与世隔绝。

「你说有很棒栀子花的地方在哪？」言深询问。

『待会带你去。』狐狸说着。

用完午餐后，一人一狐出发，来到枯橹老街的栀子花篱笆前。依照狐狸的说法，是附近的猫妖知道他在找栀子花，所以自告奋勇推荐他来看，枯橹老街这旺盛了一季又一季的栀子花。

因此，枯橹老街来了意外的访客。一是拥有强大妖气、美艳不已的狐妖，一是脸戴狐狸面具的人类男子。

言深看着栀子花篱笆，觉得诡异又熟悉。他转头，对狐狸说，「这花，不太对劲。」

是很不对劲。狐狸隐怒。他要杀了那多嘴乱报消息的猫妖。让言深看到这么诡异的栀子花，他不会插手管事才怪。想是这么想，嘴巴上却否认，『有吗？我看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少来。听你这么说，这些花肯定有问题。」言深熟知狐狸狡猾的性格，打从心底不信任狐狸。他蹲下身，仔细端详这充满违和感的栀子花。栀子花篱笆的两侧还有些其他植物，玫瑰、桂花、向日葵，甚至是黄金葛。不协调的组合。最令人不解的是，篱笆前的地面连一片落叶也没有。

一般而言，多叶植物总会掉些树叶吧？就算是在盛开季节的春夏，也会有一两片被风吹落的叶子。但篱笆前，却什么都没有。

究竟是为什么——言深极度疑惑，伸手想触摸栀子花花瓣。

『等等——』狐狸来不及阻止，言深已碰到花瓣。仅仅瞬间，言深身体一软，倒下，狐狸赶紧扶住他，确定他安然无恙，念念有词地说着，『真是的，怎么突然就动手动脚，一点预警也没有。』被言深的举动吓得要死。

言深喘着大气，将脸埋在狐狸怀中。刚刚触碰栀子花的瞬间，花的情绪透过接触传递到他的心底。一股深深的爱慕与悲哀。轻唤他，「狐狸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