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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晚上,施即休见到了张经幡,仍旧是在望楼的秋兴阁,同一个房间,除了他俩,还有容寿,朱敞,卜言行。施即休这些日子并没有见到旁的师兄弟,只是卜言行一人,何令君如今已经官居正二品中书省尚书左丞,怕是也没时间跟他叙旧。
互相见了礼,张经幡又惊又喜,上次走的时候,可没说那位老师傅要找的人找来了,可是照理他得等三个月,才能再去见老师傅,告诉他这个喜事,但是那时恐怕已经不需要了,那么他的差事就算完成了,能回丞相府了。
张经幡摆开架势,想细细地跟施即休说说他们守备的详情,哪想到才说了两句,就被施即休打断了,施即休两手交叉在面前,以示拒绝,“不必告诉我守备的情况,一个守卫和一千个没有什么区别,只要细细地给我讲那地方的地理地貌,水牢构造,进入的路程即可。”
张经幡眼里闪过一丝怀疑,这人不仅无理,而且也太过狂妄了些,有些愠怒,送眼神去询问容太师,容太师点点头,示意他就按施即休说的办。
即休要了纸笔,张经幡一边讲,即休一边画,不清楚的地方反复询问,张经幡讲完了,即休成了一幅画,笔倒着敲敲桌子,把画递到卜言行面前,“师兄,你怎么看?”
卜言行拿着画翻过来复过去看了几遍,点头说,“对,这个水牢,就是师父自己造的。”
即休点头,旁人则一脸迷雾,贺雀造了个水牢,关自己,然后自己还逃不出来?这是他的矛厉害还是盾厉害?
即休问卜言行,“卜师兄,这是个什么机巧?你能解吗?”
卜言行也揪着眉头思索,手搓着下巴,摇摇头,即休目光逼人,“你不可能不知道,我都好似见过,叫八什么……”
卜言行无法再躲闪,仿佛突然想起来似的,“哦——叫八斗阵!”
即休目光里带了点威胁的意味,“哦?师兄想起来了,不如师兄讲一讲,具体是怎么回事。”
施即休在来的路上,问过卜言行几次,问他何时入门,学了什么,卜言行十分谨慎,不露出一件施即休没听过的事,说自己学的是下棋,即休当时瞪着他,“卜师兄这样遮遮掩掩,是有什么不方便对我说的?你学的不是下棋,你学的是谋略,对吗?”
卜言行的脸黑了一下,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即休继续逼问,“师父什么时候给你的龙蛇令牌?这玩意干什么用的?”
卜言行说,“都多少年了,谁还记得什么时候给的,我门之中,门徒分散,互不相识,这龙蛇令牌,无非是告诉师兄弟们见令牌,便是同门,不得自相残杀。”
即休眼里冒出杀气,“那为什么我没有?”
卜言行言辞闪躲,“谁能杀得了你?你去把师父救出来,让他给你一块不就得了!”
即休气得打马飞奔,将卜言行抛在身后,那卜言行滑不溜手,不论怎么逼问,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今日尤甚,他跟贺雀学谋略,必然也学了数术和阵法,他早该听过张经幡讲关着贺雀的地方,早该知道这是八斗阵,早该知道怎么把贺雀救出来,而且应该已经去营救过几次才对,却在这里装傻充楞,这留一手的本事,真是贺雀的亲徒弟无疑了。
言已至此,卜言行只得说,“这八斗图是死阵,没法解。”
众人眼光骇然,即休却讥笑他,“呵呵,卜师兄别卖关子了,真无法解的话,你费那个劲去胥蒙山找我干什么?”
卜言行脸红了,羞赧地说,“师弟,真的没法解,你若把师父从那石匣里拉出来,或者干脆把石匣一并拉出来,一瞬间,水面高度立即下降,水潭周围的八斗管道就露在水面上了,水本来是用来堵住那些管道出口的,露出来便触动机关,可燃油一瞬铺满水面,立刻燃起熊熊大火,凭你多大的本事,一定葬身火海,那可不是一般的火,师弟。”
即休气的甩袖子,“那你叫我来干什么!卜言行,这事你早知道,来之前你怎么不跟我说?”
卜言行一脸歉意,“师弟,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是师父坚持要叫你来,我虽然没有解法,但也许师父有解法,你去见见他,他应该有办法。”
卜言行觉得面颊前无端生风,眨眼之间,便被即休长手指掐住了脖子,按在他的椅子里,卜言行满眼惊慌,即休凤眼翻邪,“兄长还是不说实话,那便算了,我扭断你的脖子,当报了你遛我一趟的仇!”
一瞬那三人一齐扑到即休跟前,朱敞和张经幡抽刀架在施即休脖子上,太师颤颤巍巍往回拉即休掐人的手臂,那卜言行已经翻白眼了,仿佛想招了,太师慌忙说,“我儿!别冲动!再让他说一句!”
即休朝朱敞和张经幡两人冷笑一声,仿佛在说,就凭你们?但他还是松了松手,对卜言行说,“就再给你这一次机会。”
卜言行摸着自己的脖子,咳嗽不止,好一会才安稳下来,但是喉咙干,仿佛还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缠在脖子上,一句不慎,便要丧命,心道,师父怎么教出个这样的徒弟。
卜言行往起坐了坐,眼神闪烁,吞吐犹疑,“师弟……其实……有一个解法。”
施即休两手叉着腰,不停地摇头,“卜师兄啊,你非要受点苦才肯说,真是犯贱!你说吧!再有一句不真的,我掐死你。”
卜言行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身子,“可……可以用你……把师父……换出来。”说完抬头盯着施即休,等他的回复,旁的人目光也都集中在即休脸上。
即休一时没了反应,太师抻着脖子问,“卜先生啊,换出来之后,那……我儿会怎么样?”
“只是延缓时间,这八斗阵十分灵敏,迟不多久就能感觉到重量生了变化,最终还是会……葬身火海。”
太师惊得眼珠突着收不回去。
即休却比较冷静,“为什么是我?是师父让我来换的?卜师兄怎么不自己去献祭?”
“师弟啊,除了你,我们其余六个师兄弟妹,商量过多少次了,哪个都愿意去,用自己把师父换出来,师父知遇之恩,舍一命算什么?可惜我们学的东西,都不顶用,只有你可以,有你这样的功夫,才能在一瞬间,把师父换出来,但是……这只是我的推算,师弟,师兄学艺也不精,你去见见师父,也许……他真的有两全的办法……”
即休有一会儿没说话,然后笑了一声,“你不必这样言语逼迫,卜师兄,我有尘世牵挂,不能为旁人死,你去请师姑秋圣山,或者师叔陈慈悲,这个忙我帮不了,走了。”施即休说着拔腿就走,病他也不想看了,活着要紧,哪怕是个残废,也好过一具死尸,三两灰骨。
卜言行突然爆出一股仿佛不该属于他的力量,像一块石头一样,砸在即休脚下,拉住他的裤子,声嘶力竭,“师弟!你好歹去看看!你不是也有很多疑问要问他吗?求你去看看,要是实在不合适,你去看看就回来,不救他!”
即休止住脚步,他确实是真的想当面问问贺雀,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但是那代价,可能是他的命,犹豫了一瞬,扭头再走,旁人也全都楞在原地,朱敞望着太师,太师没下令,不能追,追也追不上,即休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卜言行好像突然被人抽走了魂魄,瘫在了地上。
秋兴阁里的时间好像停止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那本也没关上的门突然断了,门板折成两截,摔在地上,施即休又回来了,进了门,揪住卜言行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脸色青紫,两颊颤抖,声音也变了样,“卜言行!师父他不会功夫!手无缚鸡之力!王爷为何要用八斗阵这样的死阵困着他?何苦用着三座大山压死一只蚂蚁?这八斗阵只能就地搭建,不能搬运,建在汴京城下,最早是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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