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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1页）

「我……」夏碎学长张了张口，喉咙里传出的话语有点犹疑、不确定，还有隐隐的怀疑不安。「我和千冬岁想的不同，虽然我有设想过父亲可能总有一天会有那种想法，可是……如果他不是『总有一天』，他现在的作法似乎过于肯定祭礼会成功……冰炎，我曾想过的是，如果我们现在发现的事情，并不是『现在』才进行的，那我的母亲，真的是因为死于袭击吗？」

那是某种信念破碎的声音。

夏碎学长甚至露出苦笑，这个怀疑已经在他心中埋藏许久，然后成为黑暗，在今日掀开一小角，却鲜血淋漓。

「我一直说服自己，母亲是死于替身袭击，她为了挚爱心甘情愿，至死不悔。倘若父亲心中对此存有一点愧疚，他就……不可能说出那番话，那年他在我面前的懊悔是……」

我明白了，夏碎学长的术法一直到千冬岁的宅邸才发动，在雪野家主到来之前清醒，他那些盘算都是有预谋的。

他想的比千冬岁还要多，他须要证实的东西也比千冬岁还多，所以他说不出口，长久以来也没办法正面肯定地响应千冬岁的哀求。

他因为私心接受千冬岁的照顾，但无法完完全全向千冬岁敞开心扉，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的弟弟会和谁站在一起，也不知道自己那藏在心中的黑暗猜测是否属实。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黑术师所谓的绝望和黑暗指的是什么。

学长猛然站起身，手上已经握着长枪。

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结界内的人，发涩地开口──

「夏碎，你是什么时候开始，重新作噩梦的？」

这瞬间，红在线所有铃铛同时响起，声音虽然清脆，却给我极为压迫的夺命感，死亡几乎就贴着我们脸颊靠近，在我们面前吹出一股含着冰粉的冷气。

只一眨眼，铃铛霎时止住声，整齐一致。

空气发出嘶鸣，所有红线在我们面前尽数绷断，铃铛与断线滚落在地，发出各种碰撞哀鸣，隔离结界和守护阵法裂开，看不见的手将图阵撕成丑陋的碎片。

「抓住它！」流越声音传来的同时，羽族法杖在我们面前落下，底部穿透榻榻米，钉住最后一块守护阵法，拉出净化的风。

我和学长一左一右伸出手，抓住夏碎学长的手臂。

「晚了。」

邪恶的笑在室内传开，地上一颗颗铃铛被震碎成粉。

小灰影浮现在夏碎学长身后，扁平的小手亲昵地环上对方的颈子，没有五官轮廓的灰色面孔似乎咧开了得逞的笑，贴在夏碎学长耳边，轻声呢喃。

「坠落吧，本座的祭品。」

冰冷的空气在脸上炸开。

我猛然回头，看见相反的方向是一条萧索的道路，背对着我的女性牵着单薄瘦小的孩子，他们身上的衣饰很普通，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从倍受景仰的大家族脱离，更别说有成群的仆役或护卫保护他们离开。

「母亲，你会后悔吗？」

小小的孩子抬起头，半张苍白的脸带着不自然的衰败气色，似乎刚生过场大病，被女性牵着时努力迈开更大的步伐，好让对方不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拖慢。

听见了问语，看不清面孔的女性突然僵住身影。

原本牵着小手的纤细手指轻柔地松开，指尖慢慢贴到孩子头上，顺着柔软的黑发安抚了几下，略低然而干净的女性嗓音回答孩子的问题：「母亲不后悔，只是要让你受苦了。」

这声音很耳熟，好似我不久前曾在哪里听过。

「和母亲在一起就不会受苦。」孩子微微眯起眼，似乎很享受女性的安慰。「我会照顾母亲，不论是在雪野家，或是药师寺家。」

「夏碎……」女性叹了口气，声音在风中颤抖得不成句子：「珍惜你的弟弟……他……最后改变……的人……」

一阵狂风扫过，把话尾剩下的字都打散。

周围再次静止下来时，女性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浓重的血腥味传来。

孩子站在我前方不远处、原本的位置，我们的脚下满是鲜血，整个空间的地面艳红一片，在血海的中心仰躺着那名女性，因为有些距离，无法看清她的面孔，只能看见她染得像花开一样的赤色血衣。

「你……真的不后悔吗？母亲？」

所有景物瞬间消失，不论是街道或是血海或女性。

背对我的孩子一动也不动。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把这个想法放在心里的？」我看着对方的背影，吞了吞口水，艰难地开口。「夏碎学长？」

「母亲没有必须绝对要带我离开的理由，当时药师寺家已有继承人，是我的旁系表兄，母亲也从未贪恋过那个位子，药师寺一族从不争夺地位，因为我们随时会死，那些都只是昙花一现之物。」孩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虽然稚嫩，却带着一丝阴寒，没有我们平常聊天时的和煦温柔。「她身为雪野家的正房主母之尊，我们在那里最后几年却彷佛被遗忘，我听其他人说，母亲的待遇几乎是自天堂坠入地狱。即使如此，母亲依然深爱父亲，坚信着那只是家族斗争致使，于是我也相信母亲，就算不被闻问，我们都相信父亲。」

「当母亲牺牲后，他没有出声，直到我返回雪野家，他在我面前痛苦自责，倾诉雪野家内部的腐败，承认当时是刻意冷落母亲，希望母亲对他失望，远离雪野家避开纷争，让我们母子可以得到药师寺家族的照顾，不再被卷入这些恶斗……他是真的对这些事痛彻心扉，也深深担忧千冬岁的未来会深受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