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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第1页）

‘太乙十四年二月，明明只过了两个月，嫂嫂好痛啊，双手都烂了，我去给陈医正磕头，小姜子记着我的好，帮我求陈医正，可医正却说嫂嫂没救了，都是阿眉的错……是阿眉没用，阿眉会记得的，阿眉会替你们报仇的。’

……

疏雨眼前有些模糊，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公孙珀的亲生母亲，柳美人，她的名字是柳眉吗？

她的手忍不住颤抖，翻着书页的速度却渐渐的加快，她一目十行，翻书声沙沙作响。

‘乾安元年六月，我知道了，果然是这个人坐上了这个位置……果然是他……他会有报应的，我该为我们柳家几千条冤魂做些什么的。’

‘乾安元年九月，我的机会来了……’

阿固看着案几对面的疏雨脸上的神情陷入了空洞，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颜色，失魂落魄的一页接着一页的快速看着，他看着揪心，却不敢开口打扰她。

‘乾安元年十月，我居然怀孕了，我居然怀了仇人的孩子……我的宿命就是带着我的仇人和我一起去死，为我们柳家陪葬，我怎么能生下这个孽种。’

再往后翻，再次记录的已是孩子出生之后，泛黄的纸页上有点点水渍的痕迹，疏雨再次往后翻，执笔人的对孩子的不忍和心中难以割舍的恨纠缠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揪心。

‘阿耶阿娘阿兄……我对不起你们，我下不了手，这也是我的孩子啊！’

‘子垣才满周岁，他居然已经能自己看书了，就是阿兄当年也不过如此吧！阿兄阿兄兄，若是你投胎做了我的孩子该有多好……’

再往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的书写从娟秀的小楷逐渐的混乱，词句也开始变得紊乱癫狂，她像是被折磨得逐渐神志不清，

‘他们一直在看着我，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的孩子，我该怎么办，你是我的希望，你也是我们柳家的希望，你还没有长大，阿娘没法继续看着你长大了。’

‘他还是知道了，哈哈哈，那又如何，子垣身上流着你的血，你杀不了他，我死了又如何，子垣是你杀不了的柳家人，子垣子垣，我的儿啊……’

‘叶家！叶家！我不会让你们毁了我的儿子！我会想到办法的，只要我死了，只要让叶家的那群混蛋觉得我儿再无任何机会……子垣，你要活下来……’

再往后翻，依稀还能在浸透了血迹的地方看见隐约的字痕，但却被暗红色的字迹泡成模糊的一片，疏雨眼睛有些干涩，直翻到最后，才看见那一行几乎要冲破纸背的血书——

‘吾儿将破局而出！’

……

疏雨凝重的放下这本手记，目光恍惚的坐着思索着。

这本手记的主人是公孙珀的母亲无疑。柳眉早年因柳家事发被充入掖庭后又得圣人临幸有了公孙珀这个孩子，后在他三岁时忽然过世。

她本以为公孙珀去益州是想赌那个可能，柳家之事真的会是冤案吗？

公孙珀也是因为真相而去的吗？

恐怕不止……

疏雨很了解他，他绝不是这么急躁的人。

那又会是什么。

63、理智

等到疏雨从自己的一腔思绪里回过神来时，对面坐着的阿固不知何时已是倚靠在案几的边缘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沉沉的睡去了。

阿固一个小小的孩子一路追着她赶来遂州，其中定是吃了不少苦头，阿固也辛苦了。

疏雨轻柔的摸摸他的脑袋，轻轻的将他扶到旁边的榻上，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将这个暖棚留给他休息。

她镇定下来，抬步往药棚回去，猝不及防的被身后的一道声音叫住。

回过头，是娄元明。

她将被风吹散的碎发别到耳后，一双大而圆的明亮双眼迎着耀眼的日光望向他。

这才是照耀他的日光，温暖而明亮。

在她这样的目光下，他忽而有些愧疚，他才是卑劣的那个。

疏雨微微仰着头看着高大挺拔的少年一点点的靠近她，其实从早上开始，她就看出了娄元明欲言又止的犹豫，当然也是因为他格外的好懂，心里装着事都明晃晃的放在了脸上。

“纪娘子……”他偏过头，不愿直视她的双眼，“我阿耶的信上不止说了那些，还有益州来的新情报……”

“益州来报，六皇子公孙珀自抵达益州的第三日便与纪将军走散，至今……至今没找到他的下落。”

说出来，他松了口气，同时又忍不住自责，这样性命攸关的大事他竟然因为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遮遮掩掩……

岂知世人多谎言，会为此感到内疚的，也只有心思纯良之人，疏雨在皇宫里长大，十余年来，就连一直照顾她起居的岑妈妈对她说的话也是真假掺半。

从谎言里辨别真心，也是宫里孩子长大成人的第一课。

果然吗？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像是心里空虚的一块忽然落到了实处，一直压在心底的迷茫和心慌像是有了来源。

她定了定心神，镇定的向娄元明笑笑，“我去药房里看看今日的药都熬好了没有，取药材的事就先交给小娄将军了。”

脸上毫无异色，心中早有准备的娄元明愣了一愣，回过神来，上前两步问道，“诶！六皇子不见了纪娘子不着急吗？”

不应该啊，明明她起来和那个六皇子是那样的亲密。

他带着满腹的疑惑但依然乖顺的听她的踏上了去别州取药的路，直到城外，身边的亲卫感慨似的看着城外的荒芜一片，道，“郎君当真心慈，前日才回来今日又出去，这次回来也该好好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