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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第1页）

可当为的那个熟悉的身影猛得闯入了眼帘，他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揪紧了，悬在了半空中。或许是午后的阳光太过于耀眼了，恍得让他误以为是在梦境里。

彭定力恭敬的声音在他前面响了起来：“七小姐。”原来不是在梦里，真的是她。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只见她一身松香绿的西式长裙，脖子上挂了一串珍珠链子，微卷的头散在肩上，盈盈走动之间，犹如春风吹动碧水一般，荡起无数涟漪。

段旭磊愣在了那里，全身僵硬如石，目光随着她移动，等到她带着香气擦身而过，他这才有了呼吸的力气。那沉在肺叶里的那口气，这才缓缓，缓缓地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她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要去抓住她。

段旭磊不知道站在那里站了多久，或许几秒钟，或许几分钟，也或许已经过了好久。彭定力的声音将他带回了现实中：“副总司令，这边请。”

西苑位于园子的最西处，从东窗望出去，窗外绿意盈盈，花朵正盛。整个花园安静宁谧，能听到婉转悦耳的鸟鸣。

他在府邸住过，对这里的一切熟稔得很。知道这个大花园位于整个赫连府的中心位置，在大花园的正东，有一座小洋楼，是赫连靖风夫妇的专用之处，闲杂人等向来不准随便进出的。而在她的屋子则在后面，院子里也带有一个小花圃……

丫头们捧上了茶水点心之物，彭定力恭敬地道：“副总司令请稍候片刻，总司令处理好公务后，马上过来。属下还有事，就先行告辞。”段旭磊点了点头，只说：“彭副官有事便自去忙吧。”彭定力便又告了声罪，退了出去。

虽然厅里站了不少丫头听差，但都赫连家规矩甚严，垂手而立，如若木柱。

忽然，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三哥，这棵树上好像有鸟窝。”赫连靖风有三子一女，长子和长女，他都认识。但听这个小孩子的声音，估计岁数不会很大，看来是后来所出的双胞胎之一。

说起那对双胞胎，便想起了当年赫连靖风在南部报纸的第一版面刊登的满月照。大哥段旭仁看后，把报纸都扔给了他，脸色黑得犹如锅底：“赫连靖风这是在讽刺我们段家没儿子吗？”

他拿着报纸，盯着双胞胎的照片幽幽出神。大哥段旭仁道：“三弟，赫连靖风这是赤裸裸地打我们的脸啊。你还不给我争气些，早日生下个大胖儿子，到时候去北地报纸第一版刊登你儿子的满月照。”

半晌后，段旭磊搁下报纸，不咸不淡地道：“还是大哥和大嫂多多努力吧。”

段旭仁拿起报纸，卷成一卷，“啪”地往他头上打：“你这混小子，人都娶进来了，难不成你准备一辈子分房睡？”

“好了，大哥，你也管得太宽了吧。连我的床事也管。”他的这句话堵得段旭仁“你”了半天，完全拿他没辙，最后只好很恨地说了一句：“再这样下去，娘非罚你去跪祠堂不可。”

可如今大哥和娘都不在了，她也离开了。他只剩下一个人了。

段旭磊起身踱步到了窗前，只见两个五六岁年纪的小孩，正背对着他，其中一人手指着园子中亭亭如盖的一棵大树，正兴奋不已地嚷嚷：“三哥，三哥。真的是鸟窝。你看……你看。”

从段旭磊的角度望去，亦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棵树的杈枝间筑着一个鸟窝，有几只小鸟正探着头，嗷嗷待敷。如今这光景，还有小鸟的话，多半是斑鸠。

那说话的小男孩一副磨刀霍霍跃跃欲试的样子，一看就准备要爬树了，身边站着的另一个孩子扯着他的衣服道：“小弟，不要爬，太高了。找彭叔叔他们上去给我们抓……”

那小弟摇头不依：“才不要，我要爬上去自己抓小鸟，那才有趣。”说罢，他把身上的格子毛衣一脱，随手扔给了哥哥，“三哥，帮我拿着。不然勾破了就会被喜鹊阿姨和妈妈知道我又偷偷爬树了。”

他的两只小手抱着粗大的树干，两只小脚蹬啊蹬的，灵活地一点点地朝上爬，很快便到了枝桠处，站稳了脚。

段旭磊看着，脸上不知不觉地溢出了一丝笑，心道：看不出来，这小子手脚还挺灵活的嘛。

赫连泽在树下磨蹭了半晌，起先一直喊着“弟弟小心脚下，当心摔下来”，但看着赫连治稳稳当当地爬了上去，越来越接近鸟窝，便有几分心痒难耐。他左右环顾，觉难得没有人跟着他们，到底还是年纪小，经不住诱惑，心一横，道：“算了，我也上来！”

赫连治一边爬一边道：“三哥，等下爸爸妈妈要罚一起罚，要打一起打……反正我都陪你。就像爸爸说的，兄弟之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此情此景令段旭磊不禁令段旭仁回忆起起自己的小时候。他也曾跟着大哥一起爬过树，抓过小鸟，掏过鸟蛋。大哥段旭仁总会像个大人一样保护自己。一转眼，便隔了这么多年。后来一别，大哥便再也没有回来。

一个人上午尚且不知道下午会生什么事情，何况人生这么长呢？！段旭磊苦涩一笑。

望着院子里欢声笑语的两个孩子，段旭磊的脚仿佛不受控一般地走出了屋子，来到了园中。

才不过片刻，那两个小孩子已经爬到鸟窝的位置了，阳光从树叶间透了下来，细碎微光地洒在他们身上，一个个斑驳的影子，随风颤动。赫连治一手抓住了杈枝，一手握着毛绒绒的小鸟，朝哥哥挥手：“三哥，我抓到小鸟，我抓到小鸟了……”

他的笑声欢快雀跃，段旭磊听在耳中，也不知为何心里说不出地舒坦欢喜。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那孩子的快乐会传染一般，让他也无比快活了起来。他含笑抬头，看见那斑斓树影丛中的灿烂笑容，眼睛弯成了两枚小月亮，像极了记忆深处的那个人。这一念及，他嘴角的笑容便顿住了。

赫连家的小孩子都长得特别的好看，早些年的赫连睿如今已经是个小美男子了，赫连萱亦出落得清丽动人。看来等这个小孩子长大了，肯定也是碰碎一地美人心的家伙。

段旭磊垂下了眼，想笑可却无力牵动嘴角。那孩子若是还在的话，只比赫连萱小数岁而已。若是女孩子的话，一定也好看得紧，不会比赫连萱差半分的。若是男孩子，如今都可以跟他骑马射枪了。

此时，突然有个娇喝声如同暮鼓晨钟般地撞入了脑中：“你们两个小家伙，爬这么高做什么？！快给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