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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易简得了皇帝的特别恩典,自这座行宫落成的时候起就专门给他辟出一座宫殿,这十余年间,除了逢年过节偶尔回一趟睿王府,大多数时候他都住在这里。不过这座行宫是皇帝和后宫专用,他在这里多有不便,所以那座宫殿就刻意和主宫殿群之间以一道围墙隔开,平时他可以任意出入,但每年皇帝过来避暑的两个月就在宫门上落锁避嫌。
褚易简住的宫殿叫做汀兰水榭,位于整座行宫的东侧边缘。前院引活水缭绕,大半座建筑都居于水上,正殿所向是一大片半月形的人工湖,湖面清澈,水色透碧,波光涟漪之下隐约可见游鱼在水草间游弋,靠近岸边停靠一只舟子,大约是供平日兴起时候游湖之用。
褚浔阳脚步轻快的走在九曲十八弯的回廊上,三面环水,有微微湿润的暖风拂面,温润而舒适。
她的唇角噙了笑,一边饶有兴致的观赏周围的风景,一边迎着等在尽头的延陵君快步走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会是专门为着等我的吧?”褚浔阳笑道,手指漫不经心的在身侧栏杆上轻轻拂过。
延陵君的目光追随她的指尖而动,同样调侃道:“我还以你会忘了今日之约,正准备寻过去呢!”
几次的接触下来,如今他在她面前似乎已经可以随意不少,不似初始时候那般局促,只是和在人前比起来也还是带有细微的差别,最起码偶尔的一个微笑都收驰有度,不会笑的那么叫人捉摸不透。
褚浔阳对他的语气也不在意,只就四下瞥了一眼道,“小王叔呢?是在屋子里吗?”
“在后院。”延陵君道,“走吧,我陪你过去。”
“嗯!”褚浔阳笑笑,跟着他的步子往后院走。
褚易简这里她是头次过来,以往见面都是他偶尔回京的时候,所以褚浔阳一面走还一面四下观赏着风景。
穿过正殿旁边临水而建的一条回廊,就是上书“雅苑”门匾的后院。
得益于这院子里一口天然温泉的地理优势,如今虽已入秋,但这个院子里也是别有洞天,一片苍翠宜人的景致。
两人踩着青石板路穿过花园,远远的就看到那边檐下一个清瘦的身影,赫然——
正是褚易简无疑。
那廊下的栏杆刻意修饰过,在大约成人腰肋的高度上多加了一层护栏,彼时褚易简正双手攀着那护栏,聚精会神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前挪动。
他步子有些晃动,虽然双手极力支撑,却也依旧挪的十分缓慢,可是却不气馁,依旧很认真的在做。
褚浔阳的脚步突然顿住。
延陵君回头,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了?”
褚易简腿有残疾,多年来一直靠着一张轮椅代步,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年他一直深居简出,和外人甚少接触。
褚浔阳有些犹豫,皱眉看向他道:“我想——我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他了吧。”
她的性格向来果断干脆,这样瞻前顾后还是头一次。
延陵君心中疑惑,定定的望着她。
“小王叔的腿,我记得当初陈老就曾预言,他这一生怕是再难站起来了。”褚浔阳目光往旁边一闪,重再抬头看向他时眼底就带了几分顽皮笑意,“没想到你竟会有这样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这个太医院的副使由你来做,的确是实至名归,或许再过不了几日,正使也该退位让贤了呢。”
她不想说的是,方才看到褚易简的那个瞬间她突然又想起了前世的褚琪枫。
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哪怕后来坐在了轮椅上,也总是从容微笑着与她谈天论地,讲这天下万物人生百态。他从来就没有怪过她,也不曾自怨自艾,记忆里永远都是那么温和从容的模样。
转眼间她胡静都已经一个多月,也不知道褚琪枫在楚州那里怎么样了。
“不过就是运气好,赶了个巧合罢了。”延陵君自是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却也没有追究,只道,“那我们就去前面吧,今日天气好,我湖上泛舟也是不错的。”
“好!”褚浔阳点头,两人就又转身回了前面。
那小舟是现成的,体积不大,上面也没有船舱,上面以平整的木板铺垫,显然是每日都有专人清理,一尘不染。
延陵君在这里也住了一段时间,说是半个主人也不为过,他吩咐了两句,马上就有人抱来席子软枕,有搬上去一张竹制的小桌,添了一套紫砂的茶具。
褚浔阳看着他命人有条不紊的准备,嘴角不由的微微上翘:“不过就是坐一会儿而已,哪儿来的这么多讲究?”
“客随主便,省的招待不周,回头你要说我怠慢了。”延陵君道,待到下头人把几碟鲜的瓜果捧上来就先一步跳上船。
褚浔阳待要跟上,却见他已转身,迎面递了一只手过来。
他的手指匀称修长,映着秋日大好的天光,仿佛是美玉精雕而成的艺术品,泛起淡淡的暖色。
褚浔阳看着他递到面前的手指,微微一愣,抬眸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延陵君的唇角带一抹清浅的笑容回望她,不慌不忙道:“船身太小,有些不稳。”
这理由找的似是有些牵强,她又不是那些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
褚浔阳失笑,却是难得好心情的没有拒绝,递了手指搭到他的掌心。
少女的指尖温软,轻缓滑腻的往手心里一压,便似是有一股激流冲撞而起,漫过四肢百骸狠狠的敲在了心口。
延陵君失神了一瞬,随即飞快的屏住呼吸,牵着褚浔阳的手将她接到了船上。
旁侧的几个下人看了,赶紧飞快的垂下眼睛,各司其职的做事情。
褚浔阳本就不是拘谨之人,随意的抖开裙子席地而坐。
青藤的老家是陵南水乡,当即便挽了袖子要跟上船帮忙划桨,不想却被延陵君横臂挡了:“不用了,我自己来!”
青藤一愣,眨眨眼看向褚浔阳。
褚浔阳看了延陵君一眼,看他脸上一副生人勿进的认真表情,就知道多说无益,便对青萝摆摆手道:“这湖面也没多大,你们就留在岸上喝茶吧。”
“是,郡主!”两个丫头只得应了。
青藤倒是还好,一直笑眯眯的,青萝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冷脸盯着延陵君。
延陵君对此视而不见,兀自取了船桨往水中轻轻一拨。
小舟离岸,轻缓的向着清透如玉的湖面中间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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