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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第1页）

“不同的群体自然有不同的及格线，”男孩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对这里的人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安东尼奥心中扎起一根小刺。他斜睨了尼克一眼，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意有所指。

在绝大多数人印象中，安东尼奥是罗兰身后形影不离的跟班，可鲜少有人知道的是，他们其实是兄弟，只不过同父异母。当年安吉利斯夫人怀孕，醉酒的安吉利斯先生强|暴了自己妻子的侍女，然后就有了他。时至今日，每每提及庄园旧事，仍有人对那一场成功的“勾引”津津乐道，但当安东尼奥以家佣之子的身份在安吉利斯家活动时，没有人关心他的父亲姓甚名谁，也没有人会想起数年前悄无声息消失的受害者。他是安吉利斯先生的私生子，虽然是不唯一一个，但却是到目前为止过得最好的。

“别套近乎。想说什么就抓紧时间，下次见面我一样不会留手的。”

“你来找我八成是因为卡琳的巨婴兄弟，呃，另一个兄弟让你给我点‘教训’。照理来说，安吉利斯大少不会记得我这种小人物才对，所以肯定是有人故意提醒了他。这个人距离卡琳很近，却并不亲，应该是她那位有毒的朋友吧……”

巨婴兄弟、有毒的朋友。安东尼奥瞬间就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谁，第一反应竟不是生气，反而意外地还觉得有几分道理。

“最近这段时间我忙得很，从来没在她面前出现过，唯一有可能产生交集的，只有此前我提醒过卡琳，小心衣服上的蝶卵。之前我叮嘱过卡琳不要轻易找人对质，但按现在的情形，她显然已经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暴露了。啧啧，这下我成坏人了，真是伤脑筋。”

安东尼奥上扬的嘴角渐渐回落，但真正让他笑容消失的，是尼克·温特伯恩接下来所说的话。

“虽然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会喜欢这种类型，可你要知道，你现在做的事对你们一点益处都没有。交际花小姐的梦想是嫁入豪门，你替她做得越多，她对你的尊重就越少。她坚持拉着卡琳只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酒神祭，而她对酒神祭派对寄予厚望的原因，你该不会想不到吧。”

隔着枝枝叉叉的桌子腿，安东尼奥能看到温特伯恩敷衍了事的衣着和一本正经的神情。他惯于以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形象示人，面具被人突然被揭破，几乎产生了皮肉撕扯的痛感。

“你是在炫耀自己知道的很多吗？”安东尼奥恼羞成怒。“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当然，一般情况下我也不喜欢说太多。只是你相比起另一位，明显更适合做兄长。”男孩慢吞吞地说：“有一个接近正常的亲人对卡琳来说太重要了。”

安东尼奥冷哼一声。“张口闭口都是卡琳，难不成你还真想追求她？”

“不然呢？”

“你是我见过最异想天开的人。”

“这就是我的事了。”尼克笑了笑，攀着栏杆，一只脚踩上边缘。“你选择的难度，可一点都不比我差。”随后一撒手，干净利索地翻了下去。

微弱的“噗嗤”声告诉他对方已经落在了柔软缓冲物上。可安东尼奥踹开倒塌的桌椅、疾步赶到走廊边缘时，楼下众人仍将各个出口围得水泄不通，甚至都没意识到他们的目标已然离去。

罗兰交代的任务今天无疑是以失败告终，可安东尼奥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几周他依然未能完成。这小子精得像是野地里的兔子，稍有风吹草动，立刻逃之夭夭，再也没给他包抄的机会。伊蕾娜明着暗着催过几次，但因为罗兰自己根本没放在心上，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连绵的阴雨带来潮湿的海霭，让科林斯岛的整个冬天都浸润在沉闷的灰色中。当西风之神重新执掌权柄，万众期待的酒神祭也徐徐而至。一夕之间，娇嫩的新芽破土而出，漫长的寒冷悄然褪去，昭示着珀耳塞福涅即将从冥界归来的欣喜。

卡琳（1）

狄俄尼索斯殿灯火通明，乐声悠扬。

卡琳回头望了望，面露犹豫。“真的没问题吗？”

尼克答：“放心，肯定能赶上。”

此时，两人正站在酒神厅的外廊下。卡琳穿着淡蓝的爱奥尼亚式希顿长裙，侧边用白色丝带系住。双臂张开的时候，褶皱自然垂下，宛如蝴蝶的两翼，轻柔飘逸。尼克身上是一件大红色的托加袍。他太瘦了，不适合这样的造型，厚实的布料堆迭在肩头，看上去像是一团准备拆洗的窗帘。

“我还是觉得不保险。万一我们离开太久，他们又找不到人——”

“最稳妥的办法不一定是最合适的。”男孩笑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从你那位朋友手中争取一小段自由的时间，而不是说服她改变想法。”

“好。”卡琳默认了。沟通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但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她尝试了，也失败了。

“准备好就闭上眼，听我数到三再睁开。如果你没进去，不要惊慌，也不要惊动任何人，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直接回去参加酒神节派对就行了。

“一、二、三——”

最后的音节刚一触及空气就被吞没了。轻盈的脚步、婉转的合唱、参会宾客的欢声笑语、隐隐约约的杯盏碰撞……都在他念出“三”的瞬间戛然而止，仿佛被一起抛入黑洞当中，她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卡琳睁开眼。

尼克消失不见，整个狄俄尼索斯殿都空空荡荡。漏刻停止了，无边的静寂蔓延开，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