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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师之彼道（第1页）

同样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尘七从林间的暗处走出，直到一屋前立住。一如当初她被赶出清水堂回来找道一询问理由的那晚一样，屋内的烛光依旧亮了一阵又灭了一阵。

尘七站在原地，任凭雨水狠狠拍打在身上，盯着斑驳的窗口静默良久，屋内传来道一轻轻咳嗽的声音，尽管站得很远，但是尘七依旧听得清晰。

如今清水堂更是大不如从前，或者说如今的江湖已经是尘烟阁的囊中之物，各大门派最终的命运清晰可见，甚至只要稍稍掐指一算都能算出那场如孟青堂一般的噩梦将会出现在哪一日。

尘七默了良久，屋内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他呼唤道一夜已深，让他早点休息，道一在咳嗽里微微应允，然后道一房内的烛火又一次被熄灭，门咯吱一响，出来的人正是当初清水堂大弟子，她朝尘七已经躲起的方向看了看，随后又看了看雨夜的暗空，撑开伞匆匆离去。

尘七确认清水堂大弟子已离去后，又一次从暗中走出，想来这清水堂大弟子也是个忠心赤胆，即便是如今局面依旧跟随在道一身边，能有这样的弟子或许比自己更合适。尘七已经不是从前的尘七，当初的恩她只能来世再还给道一，尘七双膝落地，她郑重朝屋内一拜一叩，再拜再叩，三拜三叩，仰头时，雨却没有落入她的脸上。

素雅纸伞挡住雨对尘七的拍打，印入尘七眼中的，是一头白如胜雪的银丝，顺着银丝往上看一双棕褐色的眼睛带着深沉与疲惫，脸上条条皱纹，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道一苍似乎老了许多。

四目对视，尘七跪地不敢动弹，二人相视无言。

道一缓缓将尘七扶起，尘七这才如梦惊醒，她只是来拜别，并不想打扰。

尘七收回目光，转身为这场相见划上决绝的句号。

“尘七！”

道一叫住已经置身在雨中的尘七，他举伞走近，又替尘七遮住头顶的雨。

“早已是湿身之人，又何惧风雨。”尘七没有回头，只是看了眼头顶的伞。

“你还好吗？”道一问道。

尘七没有回答自己的情况，反倒替道一说着他的情况：“先生好像不是很好。”

道一自嘲道:“来人间一场，又有些才华，难免自负了些，以为仅凭个人之力便能扭转乾坤，颠倒时局。”

尘七转过身道:“所以，先生输了！”

道一看着昔日的弟子只觉得她消瘦了许多：“也不完全是输！至少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至少凭心而动，无怨无悔！”

失败已成定局，自己败了道一也败了：“重来一次，先生还会这样做吗？”

“还会！”道一坚定答道。

“看样子先生这一世没有后悔的事。”尘七失落道。

“有一件！”道一脱口而出。

尘七抬眸，道一继续道：“让你离开，是我最大的失败。”

尘七抬头，眼中露出水汽，当初她恨过道一，恨他的懦弱，恨他的绝情，如今自己终于明白了他的苦心，他却说他后悔了。

“我当初以为……。”道一试图解释道。

“我知道！”尘七打断道一的解释，用眼神告诉道一他不用解释。

“清水堂与尘烟阁暗有勾结，先生赶我走其实是为了保护我，否则若清水堂与尘烟阁里应外合将我夹击，我就真的插翅难飞。”尘七道。

道一笑了，他就说过他的徒弟一定会明白。

“但是，先生本应该和我一起离开，可是在我和清水堂中，先生选择了清水堂。”

道一愧疚道：“这是生养我的地方，即便再不堪，又如何放弃。”

尘七感叹道：“先生之才，本不应该落至于此，倘若先生生在孟青堂或许真的能扭转乾坤，颠倒时局。”

“天命而已！”

“那若没有赶我走，结局又当如何？”尘七问。

“或许一样！”道一道。

“既然一样的结局，先生又谈什么后悔！”

“至少不会让你经历这种残忍的事！我算到尘烟阁会追杀你，却没算到江亦寒还会埋伏你，更没想到会害你掉入长寿村。”道一带着懊悔道。

尘七手微微握拳，村庄里的一幕浮现脑海，安安的哭声夹在雨声里淅淅沥沥，尘七难受得有些站不住，恨不得快离开：“先生，尘七该告辞了！”

“等雨停了吧！”道一叫住要走的尘七，这一别他们师徒一场大概就此缘尽，可惜道一终究听不到尘七唤他一声师父。

“先生，如今我已废，青玄已失踪，尘七于先生已无用处。此行路漫漫，先生，珍重。”

雨停不停不重要，对于一个活死人，人间的雨也是种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