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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童老太爷纳妾（第1页）

十月的田野，像刚生完孩子的少妇，温柔恬静，惬意的熟睡在空旷的蓝天下。这位慷慨伟大的母亲，似乎不知道岁末严寒即将到来，睡梦里，依旧把丝丝笑靥挂在簇拥着她的衰草上。一些候鸟和昆虫，匆忙慌乱中做战略转移或隐匿。

今年风调雨顺，庄稼收成不错，兰府所有佃户没有一户欠租的。兰禄把所有账本拿给兰老爷过目，兰老爷看罢对他说：“把手头的事放一放，备些礼品，要丰厚些，跟我去趟沙岭童家，童老太爷新纳了一房妾，去祝贺下。

兰禄噗嗤笑出声：“一树梨花压海棠，这是第几房啊？”兰老爷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他：“到哪儿不许造次，童老太爷温怒，我们也没脸子。”“是，老爷说的是，小的遵命。”

兰禄小跑着去后院，喊兰福把马备好，又一溜烟的去马号，招呼长工把马车套好，拉上东西，主仆二人上路去沙岭。沙岭是太行山脉的余支，峰峦险峻，连绵起伏。童家因地制宜，依山傍势筑起石头城墙，蜿蜒跌宕，远远望去颇像万里长城。面南背北高大的城门楼子，家丁守护森严，厚重的城门，把城里城外隔成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主仆二人来到城门下，报上姓名，早有认识的家丁飞报童老太爷，片刻之后，城门打开。穿过街心，来至童府门前，已见童府大爷等候在台阶上。

童府和吴府相比，豪奢逊减，更多的是御敌功能。童家大爷引着他们来到客厅落座。有家人去请童老太爷，不多时客厅外响起咚咚的脚步声，挑帘进来一位健硕的老者，鹤童颜，未开口先爽朗的大笑，声若洪钟。

兰老爷赶紧起身施全礼，童家大爷伸手相搀，童老太爷大笑着开口：“贤侄不必多礼，快快请坐。”分宾主落座，童老太爷问他：“江湖上兴起了一个铁梨门，一门弟子皆是女子，贤侄可否有闻？”

“这个只听说一二，不过，女流之辈估计也成不了什么气候，闹过一阵，也就自生自灭了。”童老太爷一捋银须，面露正色：“待我说出他们的底细，你就不这么想了，还记得老三的家人吗？”

一句话惊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童老太爷微笑着安慰他：“贤侄不必惊慌，吴家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一切皆在掌控之中，消停着便罢，一旦闹事，取其性命易如反掌。”

“如此说来，吴家一直盯得很紧，未动杀机，是她们还没给吴家任何杀她们的借口。”

“贤侄是吴家的半子，吴家的家法你是知道的，含糊不得。所谓财色动人心，你我乃一介匹夫，若命犯桃花，贤侄该当如何处置？”

“伯父所虑甚是，想童兰两家，无异于吴家的左右两翼，兵法云围点打援，不失为妙计，然唇亡齿寒的道理小侄还是懂得的，岂敢色迷心智。”

“贤侄不愧是吴家调教出来的，说话做事中规中矩。”说完，吩咐一边伺候的小丫头：“去把新姨太太请出来。”小丫头答应一声，麻溜的去请新姨太。不多时，帘拢一挑，新姨太太艳惊四座的走进来，向着童老太爷飘飘一拜：“梨雪见过老太爷。”

“罢了，过来见过兰老爷。”“是，”新姨太答应一声，轻移莲步，慢转柳腰，向着兰老爷道声万福。兰老爷惊得赶紧起身还礼，忙不迭的说不敢当。

新姨太微低着头，柔声细语的说到：“当得地，想梨雪乃一薄命之人，生活所迫沦落风尘，幸得童老太爷赎身，才脱离苦海。虽为妾室，不敢以半主自居，梨雪甘愿终生为奴为婢，报答童家救命之恩。童兰两家既有通家之好，自然当得。”说完又飘飘一拜：“兰老爷为人仗义，广交朋友，梨雪有一小妹，与家人走失，至今不得音信，烦请兰老爷帮忙打听其下落，梨雪在此先行谢过。”

兰老爷呵呵一笑：“好说好说，敢问小妹芳名？”梨雪回答：“小字梨花。”兰老爷一听说是叫梨花，沉吟着暗忖：“如此巧合，不会是真的吧。”他偷眼打量童老太爷，面无表情，再看童家大爷，心不在焉，他赶忙应声答道：“巧的很，贱内数日前领回一个落难女子，也叫梨花。”

梨雪喜出望外，从袖笼中取出一只玉笛：“这是家传之物，若果真是妹妹，一看便知。”兰老爷接过玉笛，暗暗责怪夫人捡回个烫手山芋。随即敷衍到：“姨太太放心，若果真是令妹，自会命人护送回府。”

“大可不必，小妹虽是小家碧玉，却也兰心蕙质，留她做个使唤丫头吧。”兰老爷不知如何应答，用眼瞟向童老太爷，而童老太爷手捋银须，一副然世外的表情。兰老爷不知所措的陪笑着说：“好说好说。”

场面有些尴尬，兰老爷不知怎么应对，只好起身告辞。主仆二人回到兰府，已是傍晚时分，兰老爷思虑这事要不要跟夫人透个底，转念又担心女人心里搁不下事，闹出什么错误的举动和言行。

稍作心绪调整，踱步去后院，后院传出悠扬的琵琶声。平日里这个时辰，大多听见的是兰福跟郝婆陈婆打情骂俏的粗话。他跨进门槛，见梨花端坐院中，白衣秀，怀抱琵琶，纤纤素指轻拢慢捻的拨弄丝弦。白居易的琵琶行，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境。马棚里的‘一捧雪’看见主人，嘶鸣一声，四个蹄子踏着地。梨花停住弹拨，回眸见是主人，站起身，垂侍立。

兰老爷走到她跟前：“叫什么来着？”

“梨花，”

“哪里人氏?”

“保定府人氏。”

“家里还有什么人?”

“父亲早亡，母亲健在，还有哥姐。”

“我有一故交也是保定府人氏，你可能认得。”

“老爷的故交多是富贵之人，小女子怕也认不得几个。”

“我的这位故交已故去多年，他的一双儿女或可与你不相上下，女唤吴双，男唤吴忌。”

“不记得，十年前，一场可怕的瘟疫，十室九空，幸存者无几。”

兰老爷狡黠的一笑，从袖笼里取出玉笛：“你是选择性记忆，这只玉笛在不在你的记忆区内？”

梨花接过玉笛看了看：“是家传之物，在姐姐身上，不知因何落入老爷手里，莫非姐姐她......？”梨花眼含热泪，注视他等待下文。

“莫急，你的这位姐姐现在是童府的如夫人，风光的很呢。”听得出，兰老爷语带轻慢，梨花收起玉笛，不卑不亢的回敬：“老爷生在富贵之家，锦衣玉食，哪里知道穷苦人活的无奈与艰辛，有时为了活命顾不得许多，三寸气在千般用，委身于人，延命度日，也是有的，老爷不同情自是常理，何苦来此恶声。”

兰老爷无语，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有的只是无奈与惋惜。他离开后院，回想起十年前触目惊心的那一幕，哀叹一声：“蚍蜉撼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