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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掮客记（第1页）

孟大福见柳嫣答应，拍着大腿，朗声道：“我这当哥的不差事吧！往后有这好差事，还想着你。”

柳嫣眼里顿时有了神采，脆生生回道：“那可得先多谢孟君了，有孟君照应，我这心里头可踏实多了！往后孟君要有啥用得上我的地儿，尽管开口！”

讼事这个行当能打人命官司往往都是劳心劳力，最后未必有个好结果。柳嫣上一个官司败了，败绩不会影响她接下一档官司，虽然消沉几日，但也就那几日，也是紧着复盘案件的错点。

对于一个成熟的讼师来说接洽债务纠纷这类事务，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常规业务。既可以结交商贾为将来拓展业务积攒人脉，又可以轻松获取高额的讼费。

柳嫣推辞不过孟大福热情的留膳，因为一同邀请了昌盛布行的王福王掌柜。讼、代两方一会面，便在孟大福的张罗下，推杯换盏了几杯。

秦瑶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拒绝了递来的酒杯。她这趟来的值得，半个贴身侍卫的护着柳嫣。

柳嫣很受感动，红着脸蛋俏皮地冲秦瑶眨眨眼睛，这点酒酿还灌不醉她。

那王福也是生意场上的老江湖，席面上的世故应对几分，浅吃几杯酒后也不废话，直奔主题。孟大福也不是个现眼之人，见两边正事商议，拍着自己的滚圆的肚子交代了几句就退了出去。

反正孟大福的宅院甚大，酒桌毕竟不是谈话良地，三人便在下人的指引下移步话事厅。

“如此便是这几年与锦云坊所有账目、票据、合同，文书等证据。”

所有证据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哪怕是那些微微泛黄的陈旧收据，也依照时间顺序，整齐夹叠在对应的来往日期活页里。

柳嫣挨个翻开一本账册，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间扫过，眉头微微皱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又将其中一册递给秦瑶。

她沉声道：“从这些账目来看，您与锦云坊近五年的来往还算平稳，可近两年来，压货量明显增多。久而久之便拖成了无头债。”

秦瑶接过账册，眼神专注地浏览着，片刻后，她秀眉紧蹙，轻咬下唇道：“这确实有些蹊跷，前几年都是按需进货，合作十分顺畅，怎会突然出现大量压货的情况。”

柳嫣微微点头，指着账册上的几行记录说道：“您看，不仅压货量增加，而且这些货物的成本价似乎也比以往高出不少。这一来二去，账面上看王老板的销售额度大幅提升，可销售价格却没能同步增长，利润空间被严重压缩了。”

王福苦着脸叹了口气，接话道：“我们与锦云坊已经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以前也有过类似拖欠货款的事情发生，但到了年底都会一并结清。后来孙老板过世后，是他儿子孙墨接手经营，从前年开始就总是以收支不平的托词搪塞，这几年绸缎生意不好做，我这边也是实在垫不起银钱，才被迫出此下策。”

秦瑶听闻此言，连忙解释：“王老板，我们自然知道你不会无故为难。只是这孙墨，接手后竟将生意做成这般模样，实在让人费解。”

王福挠了挠头，回忆着说道：“这孙墨我也接触过几次，感觉他有些好大喜功，接手后就想大刀阔斧地改革，在店铺装修、人员任用等方面花了不少钱，可生意却没见有多大起色。而且，他似乎结交了一些权贵，我曾在酒肆见过他与几个看着像的郎君在一起喝酒，言谈间颇为亲密。”

秦瑶在一旁轻轻皱眉，分析道：“看来问题很大程度上出在孙墨身上。这新官上任，不仅没让生意更上一层楼，反而让合作陷入僵局。他以收支不平为由，却又拿不出合理的解决方案，实在可疑。”

柳嫣听闻，停下手中翻账册的动作，抬起头说道：“他与何人结交倒也无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王老板的这个案子脉络清晰，凭据均在，待我们梳理完整后提交给都城司即可受理。”

王福倒还有些顾虑，生意人总归是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毕竟作为下游昌盛布行还需仰赖城中几家大的制衣绣坊，这款项拖欠也是生意场上常有之事，若真把欠债之事做绝，怕是往后其他几家都不敢与他做生意。

他搓着手，神色犹豫地说道：“柳讼师，我心里实在是犯难。这要是真把案子闹到都城司，虽说咱占理，可日后在这生意场上，难免会落下个不好相与的名声。而且，我这布行还指着跟那些制衣绣坊继续合作呢，要是因为这事儿得罪了孙墨，他在背后使绊子，联合其他同行排挤我，那我这生意可就难做了。”

柳嫣听出王福的顾虑，买卖人都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她不能替人做决定，既然王老板提出，也就按照当事人的意愿顺着往下说。

“王老板，您的顾虑我明白。但如今这情况，孙墨拖欠货款已久，若不采取强硬措施，怕是这钱很难要回来。我们可以在提交案子给都城司之前，再试着与孙墨沟通一次，表明我们的态度，给他一个机会主动解决问题。若是他依旧冥顽不灵，那我们也只能依法行事，到时候您这边，我们也会尽量帮您解释，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作为讼师也不是一味地拱火，挟讼。要根据案件事实评断，这等款项之事其实柳嫣也是主张先行谈判，毕竟协商是成本最低也是最快的解决办法，对于王老板一方在舆论方面的风险也会降到最低。

之所以刚才那么说，就是给王老板一个定心丸，一条路走不通还有旁的路可走，既然接了这个案子，她与秦瑶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秦瑶在一旁也开口劝道：“王老板，您不能一味地怕得罪人。这孙墨如此行事，要是不给他点教训，以后说不定同行觉着您好说话，也会变本加厉。您这布行要是一直被他拖欠货款，资金周转不畅，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王福思索良久，长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就依了二位所言。先去找孙墨谈一次，要是他还是不肯还钱，那就只能走都城司这条路了。只是，还得麻烦刘讼师与秦讼师多费心，尽量帮我保住这生意上的关系。”

王老板不是啰嗦之人，既已谈妥。柳嫣与秦瑶也没有再逗留的必要，柳嫣与孟大福道别后准备去锦云坊探探路子，却又碰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