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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如果一定需要牺牲才能送走大少爷,我们愿意!”
……
景横波在车内冷笑。
一群头脑简单,动不动就被煽动的傻瓜。
留下来的为什么都是老弱病残?摆明了桑侗想好了要拿他们做弃子,哪里需要他们表忠诚?愿不愿意,都得死。
不过……她托着下巴,心想属于上位者的煽动力也是一种技能,得学学。
……
桑侗似乎被属下的义勇感动,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再开口时眼含泪光,声音哽咽。
“多谢各位老兄弟……”她抬袖拭拭泪水,“桑家能有你们,是桑家的福气。当年老兄弟们胼手胝足陪我攒下我桑家基业,没想到到头来,桑家被卑鄙的女王所害,我护不了老兄弟,没能给你们尊荣安逸的晚年,还要你们陪我去死……放心,今日你我纵然身死,定会被天洗永远铭记。将来终有一日,他会为我们报仇,令桑家复兴,你们的妻儿老小,会得到最好的照拂,你们的牌位,必将供在我桑家英灵堂,伴我桑家世代祖先,永享桑家后代血食供奉!”
一群桑家老人,热泪纵横,声音沉肃。
“愿为桑家死!愿为家主死!”
肃杀气氛里,有人失声恸哭。
景横波靠着车壁,陷入沉思。
她并没有被这一场决然赴死的主从情义所感动,很多事一旦看穿实质,也只剩凉薄的内里。她只是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未来。想到了自己想要改变现状,就得先夺权,在夺权过程中和夺权之后,这种收买人心、言语煽动、利益蛊惑、道德捆绑的事儿,怕也不能少做吧?
将来她也要虚假为表,阴谋为里,翻云覆雨,搞七捻三么?
还有宫胤,已经在这样的情境里多年,这些复杂阴沉的事儿,他应该其实也很熟悉吧?之前她只熟悉他的无上高冷萌,如今想着上位者自有上位者的考量,或许有很多事,也身不由己,也得忍着恶心去做吧?
想到这里她微微有些烦躁,大荒局势如此复杂,所有人甚至连敌友都不明,这样的日子还真不是她心头好,只恨不得快刀斩乱麻,将这些搞鬼的家伙,统统扔到垃圾堆去才快活。
外头呼叫声压抑而悲壮,气氛已经调动至顶点,桑侗似乎也终于燃起热血,咬牙厉声道:“现在!大少爷被困在城门出不去,硬闯是不行的。要想帮助大少爷快逃出帝歌,我们就必须给帝歌城造一场动乱,让宫胤无暇为难大少爷,大少爷才有机会!”
“家主下令吧!我们跟着您就是!”
“一刀捅破天,帝歌为我丧歌唱,哈哈哈,痛快!”
景横波倒吸一口气。
果然最毒女人心!
“我已经准备好了。”桑侗阴测测地道,“你们也知道,黑火器和火弹子是帝歌违禁品,宫胤严禁除玉照宫外任何私人持有,但是他管不到马车。我们这里所有的马车,夹层里都塞满了天火沼泽提炼出的天火油珠,表面以天火泥涂抹三次,遇一星明火立燃。这还是当初天洗的建议,用作必要的时候使用。如今可派上了用场。现在,我们就驱赶着这些马车,分兵三路,经过九宫大街、琉璃坊、仓井、皇城广场,在人群最集中的琉璃坊开始点火!最后在玉照宫门前,撞它个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呼应如潮。
景横波手心渗出了汗——真是狠毒的计划。如果不是她贪财上了马车,今日帝歌必然遭劫。
可是她现在一个人,要想挽救这场劫数依旧有难度。狂奔的马车,一路燃火爆炸,所经之地都是帝歌最繁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怎么阻止?
“事不宜迟,”桑侗冷幽幽地道,“咱们现在就走吧。”
“是。”带着死气的回应声坚决。
“在走之前,先送给帝歌一个礼物。”桑侗嘴角一抹森然的笑,“帝歌最近向西陇国购买的粮食刚刚到了,正好,就在此处的粮仓之中……”
景横波这才明白这里竟然是粮仓,难怪感觉高阔,桑侗竟然想到将人和车在空着的粮仓中聚集,实在是个妙法。
随即她听见哧哧的声音,感觉不妙。悄悄一看,地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条引线,引线被点燃,沿着墙下挖好的一道沟,正哧哧地闪着火花向隔壁进。
不用问,隔壁定然就是装满粮食的粮仓。桑侗行事狠毒阴绝,马上帝歌要大乱,会有无数人伤亡,正在此时粮仓也被烧,所谓祸不单行。先不说帝歌立即将陷入巨大恐慌,很可能引事变或者政治局势的变动,就说百姓受伤后再缺粮,马上就会死很多人!
“好了。”桑侗拍拍手,“各自上车吧。”
众人纷纷应是,各自登上自己的车。很多人上车之前寻到老友,无言拍拍肩,做最后的告别。登车时身姿干脆,不回头。
没人说话,也再没人哭,当死亡变成了集体行动,死亡本身的恐惧和压力就归于寂静,剩下的只有那条路,一闭眼,走到底,再睁开眼,或许就是另一生。
“我的车好像太了,”桑侗似乎还在选车,“我希望能够抵达玉照宫,在宫胤和那贱人肚子上撞出一个洞,所以车还是不要太显眼的好。”
景横波心又一跳。
糟糕!
果然,下一瞬间,桑侗自然而然地转身,看向了身后这辆破旧不显眼的马车,“就这辆好了。”
景横波到此时反而不紧张了,咬牙抓稳了匕。
此时众人都已经登上马车,按照事先定好的路线分头去蹈死。既然是准备去死,也谈不上什么护卫不护卫。桑侗的护卫有的钻上了别的马车,有的坐在了这辆马车的车辕上。众人都将身上的明火集中保管,小心翼翼栓在靠手的车辕边。
景横波心急如焚,她没想到这些人走得这么快这么干脆,她就一个人,如何阻止这好几路的死亡马车?
一想到这些马车驶入人群,一路炸开,血肉横飞,火海漫天,惨叫上冲云霄……她就忍不住要抖——帝歌大劫,这将是她造下的孽!
帘子一掀,桑侗上车来。
景横波一刀就捅了出去!
“啊”一声惨叫,桑侗声音充满绝望和震惊,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此刻挨上当胸一刀!还没等她看清凶手是谁,景横波已经踩着她的脸窜了出去。
她人刚出车,反手就是一刀,将系在车辕上的装满火石的袋子割裂,袋子落地,她向前一冲,身后有人厉喝:“站住!”随即砰一声,一道沉重的拳风落在她背上。
景横波只觉背上如被巨石砸中,五脏六腑都似瞬间移位,张嘴啊地一声咳出一口淤血,身子却毫不停留,一把抄住快要落地的火石袋子,一闪出现在三丈外。
人还没站稳,手一挥,地上一个破盆飞起,狠狠砸在那已经快到燃到隔壁的引线上。
火花闪了几闪,并没有立即灭,引线较粗,景横波看也不看,双手飞快连挥,盆子砰砰砰接连不断砸在引线上,火花连爆之下,终于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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