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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寂冷冷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包庇你徒弟?”
觉如搔了搔头,又道:“唉,班狗的事,不也是觉空座压下的。就说是误杀,关在牢里几十年,罚他念经怎样?”
觉寂冷冷道:“那就看正业堂怎么处置了。”
觉如哈哈笑道:“正业堂?好说,好说!”说罢搭在觉寂肩膀上的左手一紧,右手疾伸,一招龙爪手扣住觉寂咽喉,随即转头对着了净喝道,“还不快跑?等死吗!”
此刻变生突然,连了净也傻在原地,听见师父喝骂,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就逃。他冲向明不详的方向,与明不详错身而过。
明不详并没有拦他,只在交会的瞬间,眼神对视。
四目相对,一个怒火如焰,一个冰般冷漠。
觉寂料不到觉如如此明目张胆包庇徒弟,怒喝道:“觉如,你这是干嘛?”
觉如道:“干嘛?当然是救我徒弟,难道是陪你练功?”
觉寂怒道:“你们傻着干嘛?快追啊!”
了无带来的几名监僧正待要追,又听觉如哈哈笑道:“追上又打不过,你们追去干嘛?他连了无都杀了,保不定连你们也杀。”
这几句话果然有效,那几名监僧立刻停了步。
觉寂正要运功震开觉如,觉如道:“别挣扎,我都做到这份上了,那就是不要命也要保下我这徒弟。你要是挣扎,我不得已杀了你,那不是多赔一条人命?为了一个本松诱拐妇女,少林寺一口气少两个住持,太不划算。”
他口虽调笑,觉寂却知他所言非虚,于是问道:“此事你打算如何了结?”
“就这么办。”觉如松开手,望着觉寂道,“我跟你回寺,所有责任,我全扛了。”
觉寂冷冷道:“只怕你扛不住。”
觉如哈哈大笑,说道:“且看看吧。”又看了眼明不详,问道,“你没受伤吧?”
明不详拍拍身上衣服,淡淡道:“我没事。”
说完,又望向了净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了净跑得很急,直奔出了十里,这才缓下脚步。这一场与明不详的交锋,自己一败涂地,他方才逃跑时心乱如麻,无暇细想,此时想起师父,不禁眼眶泛泪,心道:“师父这样维护我,已然触犯戒律,他有跟着逃出吗?”他回过头去,见无人跟上,又想:“师父没跟上?难道他要回少林寺?”转念一想,觉寂是正命堂住持,是俗僧第一人觉空座的左右手,单论武功,只怕师父未必能占上风。觉如靠着偷袭占了先机,若真要逃,非得伤了觉寂不可。他本是精细的人,此刻冷静下来,又想:“若师父真的伤了觉寂,岂不是罪加一等?师父若是没逃,回到寺中又会受到怎样的惩戒?不成,总不能因我害了师父。”
一念及此,转身又要往少林寺走去,走了几步又想:“我回去必死无疑,明不详的事再也无人能揭穿,就算师父信我,也未必拿明不详有办法。”他又想到,明不详既然早引人来到事地点,一开始的交战,只怕也未尽全力。他逃走之时,明不详并未拦阻,这是为什么?是知道拦不住,还是另有打算?
师父向来长袖善舞,或许有办法逃过这一劫,自己若急着回去,反倒是送死了。不如在寺外躲几天,探听消息,再看情况决定。
了净作下决定,当下便找个隐密处藏身养伤。
※※※
了净的事情瞬间就在少林寺中闹了起来。本松诱奸少妇,了净杀人灭口,觉如包庇徇私,三个辈份的正僧俱犯了戒律。本松与了净固是死罪,觉如胁持觉寂是罪加一等,便是问死也非不可能。距离上次四院八堂住持违犯问死之罪,已有三十余年之遥,而且那还是个俗僧,正僧当上住持而问死罪的,那是前所未有。
觉如被关在牢中,对于所犯罪行直认不讳。他辈高位尊,即便定罪,也需得四院共议刑责。
觉见问了明不详当日生的事情,明不详只说自己出去散步,遇见了净,刚动了手,觉寂住持便赶来了。觉见皱起眉头,只是摇头叹气不已,派人搜捕本松与了净。
正僧落了这么大的口实给俗僧,不止颜面无光,心情也大受影响。有人说,本松是给俗僧带坏的,也有人说,那妇人是俗僧派去勾引本松的。俗僧则是冷嘲热讽,极尽讥嘲之能事。
觉如所处的观音院本为处理寺内外政务,院内正俗僧各半。正念堂住持觉闻虽是俗僧,却老成持重,修行认真,说他是俗僧,不过是因为出身之故,反而觉如经常嘻嘻哈哈,偶尔还会开些黄腔,还更像俗僧多些。众所周知,觉如觉闻向来不合,鲜少人知的是,这两人之不合非因正俗,乃因性子南辕北辙。觉闻认为觉如轻挑放荡,而觉如则认为觉闻拘谨无趣。
觉如入狱,觉闻即刻下令弟子,绝不可向正僧挑衅滋事。
然而观音院并非人人皆是觉闻弟子,何况俗僧改名之事早引起众怒,而当初倡议者,便是觉观座与觉如住持。
于是事情是这样生的。晚膳时,观音院的正俗僧众,隔着一排桌子,各自分坐,泾渭分明。觉如的第七个弟子,也是了净的师兄了澄,因公事忙碌,又担心师父,迟了用膳的时间,等他到时,众人早已入座。了澄见正僧那处已无座位,唯有不正不俗的中间那排还空着,他不想引人目光,转身要走,忽听得一人说道:“了澄师兄别走,这里有座位呢。”他回过头去,原来却是俗僧那半边,一名僧人站起身道:“了澄师兄,你过来这,这有位置。”
膳堂中本无划分正俗席位,现而今的泾渭分明,乃是各人自愿。了澄听了这话一愣,他是正僧,哪能去俗僧座位。
那人又接着道:“你师弟都当龟公,你还坐在那边干嘛?快快快,这里才是你的位置。”
了澄知道这是对方挑衅,心下大怒,不想理会。又听得一人道:“帮人作媒有什么好处?难道是缺钱?本松身上都榨不出油来,图什么好处?”
那人又道:“谁知道,听正业堂的监僧说,那姑娘长得标致,说不定……真有好处。”说完,众人一齐哈哈大笑。
了澄转身就走。又有人道:“别急着走啊,难道忙着去当媒人?有什么好处,记得关照师兄弟啊。”了澄只是不理会,刚走到门口,又听一人说道:“他师弟当了龟公,那他师父算什么?”一人回道:“龟公的领头,自然叫作……”那人说到这,故意不说话,但众人都晓得他意思。
只听得喀啦啦几声巨响,桌椅齐飞,了澄掀翻桌椅,劈头盖面向那人扔去。侮辱自己可以,侮辱师弟可以,但谁也不能侮辱师父。
那人被桌椅砸中,哎了一声,跌坐在地,他的同伴随即起身向了澄冲过去。
正僧那边早已忍无可忍,只是碍于口业,不敢反唇相讥,如今见对方群涌而上,也跟着冲上护卫了澄。
刹时间,膳堂上一片大乱,数百名正僧俗僧相互斗殴。双方积怨已久,初时还顾着同门情谊与寺规,后来打到火起,下手便重。膳堂中桌椅断折,碗盘破碎,一名俗僧被踢了一脚,撞到桌脚,顿时血流满地,晕了过去。有人见着了,悲愤怒喊道:“杀人啦!正僧杀人啦!”说罢拾起一片碎瓷,抢上前去,插入方才踢人那名正僧脖子。那僧人捂着脖子伤口,仍止不住血如泉涌,退开几步,身体晃了晃,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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