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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妮德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安恬地置于小腹前。埃里克注意到她的手指非常白皙修长，上天仿佛特意眷顾了她有关音乐的一切品质，流浪的女子竟然生得这么美的、天生就该弹钢琴的手。她的神态那么从容，站姿那么优雅，还有刚才那熟练的指法——那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流浪少女所能拥有。

  这时候，他终于忆起来时路上所狂想的一切了。只是在聆听了一场灵魂的美妙音乐之后，获得奇异平静的埃里克感到自己得知克里斯汀并非例外的失望与痛苦都被极大程度地削减了。甚至哪怕马上被告知伊妮德的确是塞壬，是海里的女妖，他都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1dquo;我想您一定饿了。”重回光明的魅影说道，&1dquo;我马上叫仆人过来，我们可以一起用晚餐，然后接着谈论有关音乐的话题。”

  伊妮德欣然应允，但她提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要求：

  &1dquo;请继续为我准备面包和清水吧。”金头的女孩这样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么么哒

  *本章伊妮德之歌是她个人独白，歌词苦手渣了很久TaT

  第1o章同类之人

  他们坐在长方形的桌子两头，手执刀叉，面对盘中的食物。

  桌上是极为丰盛的佳肴，它们由雕工精美的金、银、瓷的盘碗装出，错落有致地摆在胡桃木色的桌布上。蔬菜沙拉、鲟鱼、马卡龙、枫糖苹果塔、闪电泡芙、鹅肝、烤鸡、巧克力酱，这些精致美味的餐点对于饥肠辘辘的主客无疑是极为周到的款待。

  然而埃里克咀嚼着海鲜浓汤底的鲜贝一言不，伊妮德却始终克制地品尝着面前的面包和清水。

  她用餐的姿势非常优雅，背脊挺得很直，没有一点倚靠在椅背上的样子。那高高的椅背上套着的米色套垫，依然整洁得没有一丝褶皱。

  尽管衣着贫寒，尽管取用的仅仅是清水和面包，她身上始终体现出贵族精致优雅的生活风度。这份风度令她厌倦地轻皱眉头，但固然不曾改投粗俗的门庭。至少埃里克为此而庆幸，因为他的确欣赏她谈吐时的行止。

  言辞不多，温和安静，但适当、妥帖。

  &1dquo;我有个冒昧的问题想要请教您。”在吃得差不多时，埃里克感到他酝酿好了。他有些狐疑地盯着金女孩的面容，但那目光始终很坚决，没有片刻的移转，&1dquo;请问您&he11ip;&he11ip;是人类吗?”

  &1dquo;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听见你的歌声。”——巫婆如此说道。

  伊妮德慢慢地放下手中的刀叉，在埃里克如此郑重惶恐、甚至带着些不安的询问中，金女孩反而露出了一个很柔和的微笑。她说道：&1dquo;我想这并不是您真正要问的吧?”

  埃里克没有动弹，他只是盯着她的脸看，仿佛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笑容渐渐从女孩的脸上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很淡的影子。伊妮德的目光恍惚了一瞬，她安静地垂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寡淡地开了口。

  &1dquo;我曾经死过一次。”

  &1dquo;那么，是什么使您为之而死呢?”埃里克紧追不放，他预感自己就要得到一个答案——或就要得到一个同伴，一个暂时的慰藉了。果然，她沉默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问道：&1dquo;你也见过那个巫婆了吧?”

  埃里克全身上下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1dquo;是的，是的，我当然——哦，那么您呢?您从她那里得到了什么?您说的&1squo;曾经死过一次’又是什么意思?还有您——”他稍稍迟疑了一下，仿佛不知道该不该问这个问题。但他最终还是大胆地问了出来：&1dquo;您——您曾经感到后悔过吗?”

  女孩儿安静地看着他，湛蓝的眸子如初见时一般澄澈如洗，明净安详。她先回答了他的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埃里克最畏惧、最不想面对偏偏又最在意的问题。

  &1dquo;没有。”她说道，神色安静恬淡，面容上仿佛有着淡淡的光晕。

  &1dquo;啊&he11ip;&he11ip;”虽然早已从女孩那总是微笑的神情中得到某种端倪，但真正听到伊妮德说出这个词，埃里克还是感到一阵如释重负。因为这说明巫婆的一切并不是一个骗局——人们的确能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他们的确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他现在感激上天让他遇到伊妮德了。

  &1dquo;那么您向她索取了什么呢?”埃里克问道，很急切想要得到更多的信息，但神情显然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1dquo;您又用什么作为交换呢?”

  &1dquo;我，”女孩沙哑地吐出了第一个词，沉默了片刻才说道，&1dquo;我从她那里得到了海的女儿，小美人鱼的歌声&he11ip;&he11ip;作为交换，我放弃了我的财富、名誉、爵位以及曾经的身份。所以我告诉您，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过往的那个我已经死去了。”

  &1dquo;您说什么?”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埃里克大感吃惊。

  那美妙的、海妖一般的歌声竟然真的是来自海底——这歌声属于为爱情而死的小美人鱼而不是伊妮德——他交给巫婆的歌声也会被这样地出卖出去吗?一个又一个念头在脑海中跳跃闪烁，但他真正问出来的却不是其中的任一个。事实上，埃里克几乎是带着一些怒气和不解问出这个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