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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妃嫔都没有意外,玱玹看似随和,实际很清冷,对宴饮欢聚并无兴。每次宴会,要么来得早、提前离开,要么来得晚,让宴席早点散,从没有耐性从头玩到尾。
众位妃嫔行礼告退,玱玹把刚才用过的箫递给馨悦,微笑着说:“麻烦王后收好。”所有妃嫔深深盯了馨悦一眼,低下了眼眸,将各种不应该流露的情绪都藏了起来。
馨悦笑意盈盈,双手接过了箫,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苦涩难言,她几乎想大叫:难道你们瞎了吗?都看不见吗?他根本不是宠爱我!他只是利用我,让你们忽略了,小夭一来,他就解散了宴会,让你们日后一想起这场宴会,忘记了其他,只会想起他和我在宴上琴箫合奏,还宴后赠箫。你们这帮瞎子!他保护的是被他一直藏起来的人啊!你们要嫉妒、要仇恨,也该冲着她!可馨悦什么都不敢说,她只能屈身行礼,谢过陛下后,礼仪完美地退下。
馨悦明知道不该再去看,却又无法克制,她刻意落在所有人后面,兜了个圈子,借口寻找掉落的香袋,往回走去。待走近花荫畔,馨悦不敢再靠近,听不到玱玹和小夭说什么,只能看到,溪水边,两人并肩而行。
馨悦仔细地回忆过往,自从她嫁到紫金顶,竟然从没有和玱玹并肩而行过。不管任何时候,她都会微微落后玱玹一步,她想不起来究竟是玱玹的威严,还是她的不敢僭越,让她如此做,反正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习惯。连王后都不敢真和玱玹并肩而行,其他妃嫔更不敢。大概正因为整个紫金顶上都没有女人真能站在玱玹身旁,馨悦从没觉得自己“微微落后的一步”有什么问题。可今夜,她突然现,原来,玱玹是可以与人并肩而行的。
玱玹走得沉稳从容,小夭却时而走在草地上,时而在石块上一蹦一跳,但不管小夭是快还是慢,玱玹总是随在她身旁。小夭踩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脚一滑,身子摇摇晃晃,就要跌进溪水里,玱玹忙伸手拽住她。人是没跌进溪里,一只脚却踩在了溪水里,裙裾都湿了。玱玹自然而然地蹲下,撩起小夭的裙裾,帮小夭把湿掉的裙子拧干。
小夭弯下腰,一手扶着玱玹的肩膀,一手脱掉了湿鞋,玱玹起身时,顺手拿了过去,帮小夭拎着。小夭指着溪水,不知道在说什么,玱玹摇头表示不同意。他的坐骑飞来,玱玹拽着小夭跃到坐骑上,向着小月顶的方向飞去。
藏在暗处偷窥的馨悦想要离开,可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她勉强行了两步,脚下一个踉跄,狼狈地跪在地上。馨悦觉得这一刻的感觉,就好像小时候突然得知她并不是风光无限的尊贵小姐,而只是一个质子,随时都有可能被杀掉,她又冷又怕,看似拥有一切,其实一个不小心,自己拥有的一切刹那都会消失。
曾经,她以为玱玹风流多情,担心自己不得不一辈子忍受他常把人换旧人,可真嫁到紫金顶后,才现玱玹对女人其实很冷淡,一心全在国事上,待她并不温存,可待别的女人也不温存。只要她不触犯他,他一直很给她面子,一直在所有妃嫔面前给予她王后的尊重。她以为玱玹就是这样的无情,反倒放下心来,可是当她心里藏了那个猜测后,一日比一日害怕,她害怕玱玹既不是多情,也不是无情,他只是把所有都给了一个人。
玱玹把小夭保护得太严实,她观察了几十年也所见不多,可数十年来,玱玹风雨无阻地日日去看小夭;他允许小夭砸伤他的脸,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摸着伤痕时,眼内都是痛楚思念;他能心甘情愿地为小夭拧裙拎鞋……
紫金顶上的女人斗来斗去,但她们不知道玱玹陪伴时间最长的女人不是紫金顶上的任何一个女人,而是小夭。她身为王后,也最多一个月见一次玱玹,可只有小夭,日日都能见到玱玹。
当年,嫁给玱玹时,馨悦认为自己独一无二。她的自信并不是来自自己,而是她背后的神农氏、赤水氏和整个中原,可后来有了阿念,她所有的,阿念都有,甚至比她更多。阿念以整个帝国做嫁妆,嫁给了玱玹,所有人都劝她接受,甚至是哥哥去五神山向高辛王提亲,帮玱玹求娶阿念为王后。她不得不接受,因为她无法抗争。
对阿念,馨悦有怒有妒,却无怕,阿念会永居五神山,只有王后之名,并无王后的实权,对她并无威胁。有时候,馨悦心里会不屑地想,就阿念那样子,即使给了她王后的实权,她哪里会做呢?高辛王也算对自己的女儿有先见之明,不让她丢人现眼。但现在,馨悦真的害怕了。随着大荒的统一,随着玱玹帝位的稳固,随着玱玹刻意地扶植中原其他氏族,神农氏对玱玹而言,重要性已经越来越淡……玱玹能允许小夭砸伤他的脸,能为小夭拧裙拎鞋,但凡小夭所要,玱玹会不给吗?到时不要说什么宠幸,只怕连她王后的位置也岌岌可危。
馨悦悲哀地想,甚至不用小夭主动要,就如今夜,只要小夭出现,玱玹就会让所有妃嫔都离开,他想要给小夭的是他的全部!馨悦很清楚,自己想除掉小夭的念头很可怕,如果被玱玹现,后果难以想象,可如果不除掉小夭,后果会不可怕吗?真到了那一日,会比现在更可怕!
自上巳节去过紫金顶,小夭就一直等着馨悦的反应,可馨悦竟然一直没有反应。小夭糊涂了,难道不是馨悦?她那次去紫金顶还被玱玹狠狠训斥了一顿,难道她白挨骂了?
四月末,玱玹去高辛巡视,离开前叮嘱小夭暂时不要去医馆,等他回来再说,如果闷的话,就在神农山里转转。
小夭答应他一定会小心,保证绝不会离开神农山,玱玹才放心离去。
小夭接到了离戎妃的请帖,邀请她五月初五去神农山里放灯。请帖里夹了一张图纸,解说花灯该如何制作,不像高辛的花灯,灯口开在上面,离戎妃注明,灯口一定要开在下方。请帖里还特意写明是很好玩、很特别的放灯,请小夭一定要来看看。
离戎妃在紫金顶上是中立的势力,既不反对王后,也不支持王后,肯定不会帮馨悦做什么,反而因为离戎昶和璟的亲密关系,小夭和离戎妃对彼此很友善,可并无深交,小夭搞不懂为什么会突然接到她的帖子。
小夭想了想,决定去看看,正好她也很多年没有过放灯节了。
傍晚时分,小夭带着左耳和苗莆出了。
左耳还没学会驾驭天马,又被苗莆狠狠嘲笑了一番,但嘲笑归嘲笑,苗莆教起他来却格外认真仔细。
小夭坐在云辇里,看着他们俩肩并肩坐着。左耳尝试地握住了缰绳,却力度过大,勒得天马不满地嘶鸣,弄得云辇猛地颠了几下。苗莆一边嘲笑,一边握住左耳的手,教他如何控制。随着天马的奔驰,苗莆的身子无意中半倾在左耳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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