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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正业之前还内敛微笑，跟自己被夸似的，到这时，笑容早就暗了下去。他眼里重升起一片可说焦虑，也可说心疼的紧张和戒备，脸几乎是黑的。接着章瀚海的话，他低声道：&1dquo;花儿是假的，软管和水也是假的？”

  章瀚海没直接回答，给他一个默认的脸色。

  两人沉默了一阵，章瀚海明显感觉到段正业的沮丧。他擎着自己的杯口，冲段正业敬了敬，进到最后一步：&1dquo;不瞒您说，段导，我作为一个父亲，看到她，会想起我自己的女儿。”

  章瀚海胸口的惆怅在上涨，他之后的话，说一句停一阵，犹豫、伤神，却又有不得不说的艰难坚定：&1dquo;她现在跟她妈妈住在温哥华——一直在治疗。从5年前大学毕业以后，到现在，时好时坏——咱们都说，孩子成年了，父母的责任也尽到了，能松口气儿，可她却得了心病！外加一些乱七八糟的并症&he11ip;&he11ip;我本来还以为她是上大学的时候，遇着了什么事儿，可大夫却说，她的病根儿都在小时候！归结起来，都是成长环境的问题！也就是我的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道：&1dquo;您说这怎么可能呢？我向来认为，我很疼她，物质上也给她提供了别家小孩没有的条件——但事实上，打小我就没怎么陪过她。没谈过什么心，不了解她；在她人生很多需要我的时刻，没给过什么指引，甚至还有很多不妥当的作为。我太忙了，忙着拍戏，应酬，挣钱，拿奖，公关、危机公关&he11ip;&he11ip;转个不停！直到她生病，大夫说了，我才意识到，我在她那儿一直缺席，还一不留神做些自认为很对、实际上给她带去创伤的&1squo;侵入’，让她的病情越来越坏，等到后来大爆的时候，已经没法儿收拾。”

  他叹口气，沉默半晌，重开口：&1dquo;她妈怪我，但她也没错怪。我现在每次看到她，想到她在难过的日子里，没有父亲的关心、帮助，哪怕长久一点的注视&he11ip;&he11ip;我也没办法用一个养家糊口的理由给自己脱罪。所以，现在看到小戴——您别多心，我不是说她一定有什么问题——她跟我女儿差不多大，也都是善良的孩子，我觉得，她也&he11ip;&he11ip;”他顿了顿，迅把话头缩小到他对戴巧珊的观察，&1dquo;她好像很少把注意力留在当下现实的世界；而她躲的地方，也是普通人找不到的。”

  他控制着感情，斟酌着言辞，最后却单是把杯中酒一口倒进喉咙，朝段正业底朝天示意之后，放下酒杯正襟危坐。

  他意思明确：他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他要段正业给个说法。

  段正业钝钝地回视着他，半晌，他抬起手掌擦过眼睛，低下头，一笑：&1dquo;这是您第二回跟我说起这个问题，我明白您是打心底里关心、爱护她&he11ip;&he11ip;我感激您，真的！您别着急失望！我感激您就像，感激我父亲。”他目光垂向地面，苦涩笑笑，&1dquo;小珊她&he11ip;&he11ip;这么说吧，有很多原因&he11ip;&he11ip;保护她最好的方法，就是由她去！这么多年，她跑龙套，也认认真真过了那么多角色的生活，无非就是入戏后，会有个一两次神叨叨的举动——您也看到了，不就是装模作样用假动作浇个假花么！戏一拍完，下个角色进来，就好了。&1squo;白花’那事儿，完全是意外！”

  看得出他的纠结，他在搜肠刮肚想找到一个相对客观、让章瀚海信服的表达。可最后，他苦笑着咬了几次舌头，说的却是：&1dquo;总之，还是请您海涵！让她完成她在这个戏里该干的，再把她放回她来的地儿，这就齐活儿了，好吗？对不起，我&he11ip;&he11ip;我也是&he11ip;&he11ip;”

  他把自己杯子加满，冲章瀚海一敬，一口吞了，放下杯子再次满上，又对着章瀚海敬了敬，眼瞅着是要自罚三杯的意思。

  章瀚海再次按住了他的手：&1dquo;成，段导，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谁还没几样别人帮不上、碰不得、说不清的事儿呢？我理解，不让您为难！您也别自个儿灌自个儿了，都不容易！”

  他又劝了一会儿，段正业领情，可感动归感动，却始终守口如瓶。章瀚海催他回去，给他拦了车，再目送他紧抱着他的，或是戴巧珊的，噢，又或是他们共同的，秘密，随出租车消失在霓虹染黄的夜色深处。

  夜风里独自站了一会儿，章瀚海出一条微信：&1dquo;不出所料，铁板一块。”

  不多久，对方弹了个电话过来，章瀚海职业性乐呵呵接：&1dquo;江哥！”

  江凯旋的声音慵懒而直接：&1dquo;这么说，我倒佩服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还能为红颜咬紧牙关的，是条好汉！”

  章瀚海：&1dquo;不过护到这份儿上，先不说是不是单纯为红颜，但肯定不是普通的小难处了——那我觉得，什么&1squo;白花’之类的，名堂估计也很深。”

  江凯旋乐：&1dquo;瞧您，说得跟特务似的！那咱还搅不搅这趟浑水？”

  章瀚海沉默，几秒后：&1dquo;你觉着呢？”

  江凯旋也沉默了一阵：&1dquo;心里过不去，就拉一把呗！谁还没个受惠于人的时候！我早些年还遇到过天使呢！”

  章瀚海失笑：&1dquo;你那头怎么样？”

  江凯旋半吊着声音，嘚瑟得不行：&1dquo;能怎么样？您把段导脾气摸得透，也得亏宾少祺这小子鬼点子多！咱提前合计的，都派上了用场——小阮那丫头，照片儿拍得不错呀！就是那打印机不行，糊得跟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