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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大家都急着回家，这边路面上都看不到出租车。她走了两站路去轻轨站，却搭了相反的方向，去了医院。

  医院附近的马路上还有稀稀朗朗的人群没有散尽，大约是附近上班的职员，或者来急诊的病人，甚至还有病人家属举着吊瓶站在人行道上。杜晓苏放慢了步子，看着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穿梭往来，她却不想进医院去。于是拐了弯，一步拖一步地往前走，抬起头来，才知道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上次和邵振嵘吃饭的地方。

  隔着门犹豫不决，还是走进去了。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店里没什么客人，终于到二楼去，有很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医院。服务员有点歉意地笑，想替她放下窗帘：&1dquo;不好意思，外面有点吵。”

  &1dquo;没事。”她阻止了服务员，&1dquo;就这样吧。”

  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楼与楼的fèng隙里可以看到一点淡淡的晚霞，很浅的绯红色，隐隐透着紫色的天光。她坐到了华灯初上，看路灯亮起来，对面医院大楼的灯也一盏盏亮起来，整幢建筑剔透得如水晶塔，仿佛琼楼玉宇，人间天上。

  从窗口望出去，是一片星星点点璀璨的灯海。这城市的夜色一直这样美，就像她的眼睛，里面倒映了寒夜的星辉。可是那星辉却支离破碎，最后走的时候，他一直没有敢回头，怕看到她眼睛里的泪光。

  如果她真是在骗他，为什么她会哭？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1dquo;邵医生！”护士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1dquo;17netg突然呕吐，您要不要去看看？”

  &1dquo;我马上来。”他转过身就匆匆朝病房走去，将窗外的灯海抛在身后。

  这个夜班非常忙碌，凌晨时分急诊转来一个头部受伤的车祸病人，抢救了整夜。上午例行的查房之后，邵振嵘与来接白班的同事jiao接完毕。脱下医生袍，换上自己的衣服，才感到疲惫袭来。揉了揉眉心，正打算回家补眠，忽然护士探头叫住他：&1dquo;邵医生，急诊电话找您。”

  是急诊中心的一个相熟的护士：&1dquo;邵医生你快下来，你女朋友出事了。”

  他到急诊部的时候，杜晓苏还没醒，病netg上的她脸色非常苍白，眼睛微微陷下去，显得非常憔悴。接诊医生说：&1dquo;基本检查刚才都做了，就是血压有点低，初步诊断应该是疲劳过度。”一旁的护士说：&1dquo;早上刚接班，一个早锻炼的老大爷送她进来的，说是晕在外边马路上了。我们都没注意，忙着查血压、心跳、瞳反，抢救的时候我越看越觉得眼熟，这才想起来，这不是邵医生你的女朋友吗？就赶紧给你打电话了。”

  邵振嵘看了看挂的点滴，是葡萄糖。医生问：&1dquo;邵医生，你女朋友有什么慢xing病或者药物过敏史吗？”

  &1dquo;没有。”

  &1dquo;噢，那就好。那我去写病历，对了，她是医保还是自费？”

  &1dquo;我去jiao费吧。”邵振嵘说，&1dquo;我估计她没带医保卡。”

  划价jiao费后，回到急诊观察室，杜晓苏已经醒了。看到他进来，她的身体突然微微一动，不过几天没见，她的大眼睛已经深深地凹进去，嘴唇上起了碎皮，整个人就像彩漆剥落的木偶，显得木讷而黯淡无光。她的手还搁在被子上，jiao错绑住针头的胶带下可以清晰地看到血管，她最近瘦了很多。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他手中的单据上，终于低声说：&1dquo;对不起。”

  他并没有做声。

  这时候正好急诊医生拿着化验单走进来：&1dquo;醒啦？验血的报告已经出来了，血色素有点偏低，可能是缺铁xing贫血。以后要注意补血，多吃含铁、铜等微量元素多的食物&he11ip;&he11ip;这个让邵医生教你吧，反正平常饮食要注意营养。”他将病历和一叠化验单都jiao给邵振嵘，&1dquo;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葡萄糖挂完后就可以回家了。对了，多注意休息，不要熬夜。”

  等他走后，邵振嵘才问：&1dquo;你昨天晚上在哪儿？”

  她像犯了错误的孩子，默然低垂着眼睛。

  &1dquo;你不会在医院外头待了一夜吧？”

  看看她还是不做声，他不由得动气：&1dquo;杜晓苏，你究竟怎么回事？你如果有什么事qíng来找我，你就直接过来。你在医院外头待一夜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这样做有意义吗？”

  她从来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他严厉的语气令她连唇上最后一抹颜色都失掉了，她怔怔看着他，就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终于及时地克制住心头那股无名火，转开脸去。观察室外头人声嘈杂，听着很近，可是又很远。她还是没有做声。点滴管里的药水一滴滴落着，震动起轻微的涟漪，可是空气却渐渐地凝固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地渗进来，然后，风化成泥，却又细微地碎裂开去，guī裂成细小的碎片，扎进人的眼里，也扎进人的心里，令人觉得难受。

  &1dquo;你没吃早饭吧？”他语气平缓下来，&1dquo;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吃。”

  其实她什么都不想吃，虽然昨天连晚饭都没吃，但她并不觉得饿，相反，胃里跟塞满了石头似的，沉甸甸的，根本再塞不下别的东西。她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他已经走出去了。

  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杜晓苏突然觉得，也许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也许他只是找一个借口&he11ip;&he11ip;她想叫住他，但他的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却终究默然无声。

  时间仿佛特别慢，半晌点滴的药水才滴下一滴，却又特别快，快得令她觉得无措。只好数点滴管里的药水，一滴，两滴，三滴&he11ip;&he11ip;又记不清数到了哪里，只好从头再数&he11ip;&he11ip;一滴，两滴，三滴&he11ip;&he11ip;她qiang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起来，不再去想别的。药水一点点往下落，她的手也一点点冷下去，冷得像心里也开始结冰。

  他走路的脚步很轻，轻到她竟然没有听到，当他重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都觉得不真实，只是恍惚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