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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造化

  宝玉望着夹过来的那一根菜，问道：&1dquo;这是何物？”贾琏忍笑说道：&1dquo;你只管尝尝看。”宝玉便吃了一口，即刻皱眉不已，勉勉qiangqiang的吞下去了，才赶紧拿茶来漱口，只说道：&1dquo;这是什么，怎么只管油腻腻的，竟唱不出味道。”

  贾琏拍桌子而笑，说道：&1dquo;这你自然是尝不出的，这是他们寻常吃的白菜，只因我说让他们仔细些，他们无见识，就只管多加了些油，加些rou，指望弄的香喷喷的就是了。——你哪里吃过这个？”

  宝玉哭笑不得，说道：&1dquo;我果然是没吃过的&he11ip;&he11ip;真是糊涂了，这菜咬起来倒是可口，只不过做的清慡些倒是能吃，弄得这样肥腻，叫人无法下咽。”忽然想到一件事，便说道：&1dquo;难道林妹妹也吃这个？”

  贾琏点点头，说道：&1dquo;这也是不可免的。”宝玉吃了一惊，说道：&1dquo;这样难吃之物，林妹妹怎能下咽？”贾琏说道：&1dquo;林姑娘脾胃弱，如果不合意，想必更不会多吃就是了。”宝玉想了想，本想上楼见林黛玉，勉qiang坐了，看着那一碗茶，又夹了一筷子菜，在碗里用水晃了晃。

  贾琏奇道：&1dquo;你在做什么？”宝玉不答，将菜叶夹起，又吃了一口，才叹口气，说道：&1dquo;这还算是不错的。”贾琏便笑，说道：&1dquo;他们只以为这样儿好，所以才殷勤的多放了些油，你倒是不喜。”他却不讲究，就着一碗米饭，吃了些菜。

  宝玉勉qiang吃了会儿，又扒拉了两口饭，只觉得饭粒粗糙，难以下咽。看贾琏吃着，他也不好意思，只鼓劲吃了半碗，才停下。宝玉便说道：&1dquo;哥哥，我上楼看看林妹妹。”贾琏点头，宝玉起身，上楼去探望林黛玉。

  楼上房内，紫鹃雪雁正伺候黛玉吃饭呢，见宝玉来了，便说道：&1dquo;二爷怎么来了，难道是没吃饭？”宝玉说道：&1dquo;我刚在下面吃过了，特意来看看你们。”说着，就坐在桌边上，低头打量桌上的菜。

  却见黛玉跟前摆了两个jīng致盘子，显然是自己带的，上面乘着些芙蓉糕芝麻糕之类的点心，面前一小碗米饭，一个白瓷梅花小碟子，jīng细雅致，显然也是自己带的，紫鹃正拿了gan净筷子，将菜夹了几根放在里面，端在黛玉跟前。

  旁边雪雁却正守着小火炉子，小蒲扇微微扇风煮水，想必是要水烹茶。

  宝玉见状，便说道：&1dquo;这菜不好吃，恐怕不合妹妹的口味。”黛玉正夹了一根，闻言一怔，说道：&1dquo;怎么个不好吃法儿？”宝玉说道：&1dquo;油腻腻的，没什么味道，我方才在下面，拿茶水冲了才勉qiang吃了点&he11ip;&he11ip;”忽然想起花惜跟晴雯的话，生怕黛玉笑话他受不得苦，便又说道，&1dquo;不过拿茶冲一冲，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妹妹不信，可以试试看。”

  黛玉便笑了笑，果然尝了一口，点点头，说道：&1dquo;真个儿有些腻了，不过倒也将就。”说着，就吃了一口米饭。

  宝玉见她神色坦然，心内惊奇，便说道：&1dquo;妹妹以前吃过？这米饭也粗糙，不如家里的米好。”林黛玉说道：&1dquo;这是自然，看你说的话，就知道你是个没出过门的&he11ip;&he11ip;先前我上京来，一路上也没什么大讲究，有时候就也吃这样的菜色，原是惯了的。”

  宝玉一听，这般天仙似的林妹妹，竟也吃过这样的苦头，不由心头微酸，说道：&1dquo;好妹妹，叫你受苦了。”黛玉看他一眼，qíng知他是真心如此，并非嘲笑，便说道：&1dquo;我先前虽然也是养在家里，不知民间事qíng的，但也比你多走了一趟路，你这却是第一次，是以我多知道些事qíng&he11ip;&he11ip;有时候，该将就些就将就些。”

  她也无心吃菜，想了想，便放了筷子，索xing说道：&1dquo;我想起来一件事，索xing就跟你闲话说说，却是我来京路上的。”宝玉怕耽搁她用饭，就说道：&1dquo;好妹妹，先吃了东西再说也不迟。”黛玉说道：&1dquo;我在车上颠的有些胸口闷，吃了也不消化的，只等过一会儿，吃上几块点心就罢了。”

  宝玉只好作罢，又想了想，急忙说道：&1dquo;对了，我那里也带了不少点心，等会儿回去，叫人给你送些过来。”黛玉摇摇头，说道：&1dquo;我也吃不了那许多，别麻烦了。”

  黛玉说着，就说道：&1dquo;那是我第一次出门，上了船，因有些晕船，便不想吃东西，那船娘心细，就特给我做了点，我吃了几口，便推了。因心里闷，就靠在窗口看风景，却不料，看到外头有两个小孩子，围在桌子边上吃东西，也不过是些糙糙的白米饭，一盘子鱼，两个也没人看着，吃的甚是香甜，我看得有，却听得船头有人叫，那个子稍微高点的，就急忙放了筷子，说：我去帮忙，说着就跑了。原来是船家的两个孩子，因他们常年跑船，孩子小，便只带着，那大点儿的也不过五六岁，竟已经很是懂事，瞧那gan练的样子，却是大人都比不上的。”

  宝玉怔怔地听着，也不知为何黛玉会说这些给他，听了黛玉说完，他便说道：&1dquo;这可真是懂事，想必他的爹娘是很欣慰的了。”黛玉说道：&1dquo;正是如此，只是虽然他的爹娘欣慰，但他们这样幼小，便如此cao劳，我便想到，倘若我是生在这样之家，该是如何的？”

  宝玉急忙说道：&1dquo;妹妹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快别这样说。”黛玉一笑，说道：&1dquo;瞧你急的，我不过是一时想乱了罢了，&he11ip;&he11ip;然而，你细想一想，这世间造化，何其玄妙，倘若你非是生在公侯之家，现在，又是何等造化？”

  宝玉听了，双眼微微怔，紫鹃看着不好，就说道：&1dquo;姑娘，你何苦逗二爷，瞧他的样子，又是呆了。”黛玉说道：&1dquo;哪里就呆了，不过也跟我似的，多想了事qíng罢了。”

  宝玉这才回过神来，便看黛玉，说道：&1dquo;其实妹妹这心思，我也有过，不瞒妹妹说，前几日我在宁国府的时候，认识了蓉儿媳妇的弟弟，名唤秦钟的，的确是极好的人物，可惜是生在寒门，比不得我们家里，我便心底偷偷地想，似他那样的人品，就该生在高门大户里，锦衣玉食的养着才是，反而是我这样的蠢物，才该跟他掉一个个儿，只是上天偏这样造化，叫我这样又蠢又俗的人，占了这个位子&he11ip;&he11ip;”说着，不免又唉声叹气了一番。

  黛玉听了宝玉这样儿说，便笑，说道：&1dquo;我不过是淡淡想想，没想到你就想了这许多，何苦来呢？你又怎样又蠢又俗了？你家里，无论是老太太，还是舅妈，还是来的姨妈，都把你当宝贝护着的呢，你自己倒是&1squo;妄自菲薄’起来了。何不把你先前劝我那话，说给你自己听？——快别这样说。”

  宝玉听了黛玉这番话，才笑了起来，说道：&1dquo;我一时胡说了几句，妹妹别放在心上。”

  黛玉点了点头，因趁了这个时候，望着宝玉，便说道：&1dquo;你虽如此，我知道你心底是当真的，只不过，你也不必那样贬低自己，叫我看，——各人有各人的好处，你说呢？”宝玉对上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眸，缓缓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正说的投机，忽地外面有人敲门，紫鹃便去开门，门口竟是花惜，紫鹃急忙将花惜迎了进来。花惜见宝玉在，便说道：&1dquo;我倒是为何二爷不回去了，原来是先来了林姑娘这里。”宝玉便起身，说道：&1dquo;袭人姐姐怎么来了？”花惜微微一笑，说道：&1dquo;因在路上，二爷说要把点心送些给林姑娘，我便记住了，想这个时候林姑娘正吃饭着，不如赶紧送来，林姑娘看哪些喜欢，捡着吃些就是了。”

  宝玉大喜，急忙从花惜手中将盘子接了过来，亲自端给了林黛玉，黛玉低头看了一眼，看看宝玉，又望着花惜，说道：&1dquo;还叫袭人姐姐你记着，你们吃饭了么？”

  花惜说道：&1dquo;已吃过了。”见雪雁在烧水，便说道：&1dquo;姑娘要泡茶么？”林黛玉说道：&1dquo;想喝口茶，解解乏。”

  花惜说道：&1dquo;姑娘带了什么茶？”紫鹃从旁便说道：&1dquo;因怕麻烦，只带了龙井跟茉莉香片。”

  花惜说道：&1dquo;我们那尚带了女儿茶，因方才见饭菜油腻，怕二爷吃了不消化，就闷了一碗，姑娘若喜欢，就给姑娘送来先喝。”

  黛玉说道：&1dquo;这倒不用了，因我没吃多少东西，就喝点儿香片罢了，倒是宝玉，方才还嚷着饭菜油腻，不如回去先喝一碗。”宝玉见花惜细心，正在旁边喜滋滋听着，闻言便点头，说道：&1dquo;既如此，我便先回去，妹妹你尝尝我带的点心，倘若喜欢哪一样儿，回头告诉我，我多送些过来。”黛玉便点头，说道：&1dquo;知道了。”

  第二十三章晨起

  花惜同宝玉两个进了屋，见晴雯正在铺netg，宝玉一看，眼前一亮，说道：&1dquo;果然你们也带了被褥过来。”说着就上前，摸来摸去，笑道：&1dquo;起先在家里头不觉得怎样，出来了才觉得果然还是家里好。”晴雯回头，说道：&1dquo;二爷这才出来半天呢，就想家了，倘若如此，咱们赶紧出去找琏二爷，叫人送二爷回去，省得再走远了，要回来也就麻烦了。”

  宝玉急忙说道：&1dquo;我只是随口说说跟家里不一样，也没说要回家啊，我倒是觉得这样别有一番风味。”

  花惜便说道：&1dquo;倘若这被褥都没有带，二爷会如何？”宝玉想了想，就笑着说道：&1dquo;那我也少不得&1squo;入乡随俗’了。”

  花惜一笑，将茶捧给宝玉，宝玉喝了口，就问道：&1dquo;今晚的菜你们都吃了么？”花惜点点头，晴雯说道：&1dquo;可真是难吃的很，油汪汪的，也不知是炒得什么东西，若不是饿了，我才不吃那玩意儿。倒是袭人姐姐吃了不少&he11ip;&he11ip;”说着，看着花惜，噗嗤就笑。

  花惜不紧不慢地就说道：&1dquo;你也说了，倘若不是饿了，就不会吃，我也是饿了，先前还说二爷想家，我看你也是正在想，倒不如告诉琏二爷，把你们两个一起送回去得了。”

  晴雯便说道：&1dquo;我不过是说了你一句，你就一定不饶着要讨回来了？先前还说你贤惠呢&he11ip;&he11ip;哼，嘴竟比我还厉害了。”

  宝玉就不yù随着晴雯说花惜的不是，因此就问道：&1dquo;袭人姐姐，你爱吃那菜？”晴雯见宝玉不接腔，知道他有心维护，就哼一声。

  花惜坐回桌边，自己也喝了口茶，说道：&1dquo;我也是入乡随俗罢了&he11ip;&he11ip;”说着一笑。

  花惜在现代的时候，学校里吃食堂，什么古怪东西没见过？炒糊了的菜，有虫子的菜叶，带沙子的米饭，一口咬不到馅儿的包子&he11ip;&he11ip;都已经是身经百战了，这点儿油水菜叶算什么，而且那菜怎么说也是绿色的，没什么农药跟激素，多可口啊，她自然是不会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