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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珩的脸上有了笑意，他到底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即便瘦得颧骨突出，静的时候眉眼依旧是温暖的。看着她道，&1dquo;我饿得厉害，却不能吃东西，想来是要饿死的。这是报应吧，自己吞不下硬要抢食，到最后抢来了，竟张不开嘴。”

  弥生心酸不已，借着照看炉火转过身去，只道，&1dquo;圣人俯治天下，命里该当做皇帝，什么叫抢呢！眼下一时抱恙就想那些，怎么孩子似的！”

  他淡淡的笑，对她招手，&1dquo;弥生你来。”她挨过来坐在他netg沿，他抱住她一条胳膊，把头偎在她肩上，叹息着，&1dquo;咱们总算夫妻一场，是前世有缘，对么？”

  病着的人难免脆弱，她的颊贴在他额上，那么烫，才知道他在烧。她不敢想，可是看他的qíng况似乎不大好。她心头抽痛，做不了别的，便亲昵的蹭蹭他，安抚道，&1dquo;我们的缘分可深呢！就算没有夫妻之实，你在我心里一直很重要，是我的夫主，是可以一生依靠的人。”她低低道，&1dquo;珩，你会好起来的。等你好了咱们天天在一起，我每天送你上听政殿视朝，散朝了再接你回来&he11ip;&he11ip;你登基之后我鲜少关心你，现在想想真是后悔。你不要怪我，后头我再补偿你，加倍的对你好。你安心的养息，我不回宫去了，就在这里照顾你。”

  他轻轻嗯了声，&1dquo;我近来总做梦，梦到些可怕的东西。弥生，我觉得是大王来讨债了。”他微微瑟缩，&1dquo;我一直没有和别人透露，其实大王遇袭，我赶到的时候他还活着&he11ip;&he11ip;是我，我借着送他安netg，亲手&he11ip;&he11ip;把他给掐死的。”

  弥生心惊，大大颤了下。又怕给他添负担，故作轻松道，&1dquo;过去的事，想他做什么！有哪个做皇帝的不是披荆斩棘才登上九重？看开了，根本不算什么。”

  &1dquo;是吗？”他慢慢仰回隐囊上，&1dquo;他临终还看了我一眼，如今想起来就害怕&he11ip;&he11ip;他一定没想到，最后要了他xing命的，竟然是我这个没用透顶的废物。”

  弥生听得不是滋味，抚抚他胸口道，&1dquo;我过会子传令下去，叫人把晋阳王灵位送进寺里度。他受了功德就不会作乱了，咱们心也得安，好不好？你闭上眼睛歇一歇，我熬好了粥来喂你。”

  他的嘴角勾出个弧度，嘴唇那么淡，一点血色也没有。徐徐吐出一口气来，&1dquo;你别忙了，我没法子吃，大限到了。”

  她不理他，揭了砂锅盖儿续上两勺水，一圈圈极有耐心的搅。看火候差不多了，盛在蕉叶碗里端过来喂他。他不能吃太快，几乎是一滴一滴的咽。弥生含泪看他，以为吃得少总没事，谁知他作起呕来，掏心挖肺的大吐一通，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御前的人都惊坏了，打扫的、拿巾栉的、换褥子的，乱作一团。她扔了勺子泣不成声，怎么办，她真的束手无策。问那些医正，一个个呆若木jī，只顾趴在地上磕头。

  兆遇托着杯子来，躬身对弥生道，&1dquo;中宫还是让陛下缓一缓吧！陛下如今一粒米都不能沾，只能喝这个&he11ip;&he11ip;兑了水的，不怎么烈xing。”

  弥生知道是酒，她没见过这种病症，当真要靠酒来医治。可是没法子，不叫他喝他一直gan呕，这么下去不成事。她唯有上前扶他，拿银勺往他嘴里灌。真就像良药似的，渐渐缓过劲来了，只是乏累得紧，连眼睛都睁不开。她端着杯子僵立在那里，脑子里乱得没了方寸。

  兆遇上四合netg前看了眼，退回来道，&1dquo;陛下睡了，中宫到偏殿歇会子吧！”

  弥生只得跟他挪到地罩那头去，心里嘀咕，便问，&1dquo;皇太后知道陛下病势么？可曾来过？”

  兆遇伺候她坐下，应道，&1dquo;早前给昭阳殿报过信儿，皇太后&he11ip;&he11ip;没来过。”顿了顿又道，&1dquo;殿下不知道，上回圣人吃醉了上昭阳殿闹过，还弄伤了皇太后。皇太后好面子捂着，心里对陛下定是失望至极，所以如今也不愿意露面了。”

  看来太后是放弃了，诸事不问了。弥生心乱如麻，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看珩的样子是不妙，太医们都治不了这病症，真就只有等死了。她年轻，没经历过这些事，一下子像掉进了海心里，够不着岸了。

  兆遇道，&1dquo;还是传右丞相进宫议事吧，万一有个什么，也好早作准备。”

  弥生背上寒，qiang撑着摇头，&1dquo;不能叫他进宫&he11ip;&he11ip;你去知会太子，给他提个醒。另给太傅及三公传话，让他们候着信儿，随时会传他们进宫议事的。”

  兆遇长揖道是，领命去了。

  她踱出殿门，瓦当上的雨倾泻下来，落在汉白玉台阶上飒飒有声。宣德殿前天街深远，凝重的灰色和穹隆连成一片，眯着眼也分不出哪是天，哪是青石路。

  大约真是到头了，他只有几个月的皇帝命。人的福泽是注定的，掐斤掐两的算好，多一点都不会给你。他消耗完了，接下去就是拿阳寿熬。她觉得恐怖，这样的病，闻所未闻的。只是太匆匆，他欢喜的笑容还未从这大殿散去，接下来便要死了么？

  ☆、归尘

  药都不能喝，最是愁人。弥生守着他，寸步也不离。果然第一眼看到时的印象最直观准确，珩御极后的种种，只是他宣泄心中苦闷的手段。如今他病着，没有张牙舞爪故作凶狠。他很痛苦，但也很安静。

  每天都在延挨，他的身子不济了，眼看着枯萎下去。弥生伏在他netg头流泪，他会勉力抬手抚她的，&1dquo;别哭，命里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