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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中堂还是跨进了佟府。

  府里正治丧，孝幡装裹从外面运进来，天上飞雪，披麻戴孝的奴才躬腰往来，这场景太熟悉了，容府前不久刚经历过。容中堂掖手立着愣神，中路上有人匆匆赶来，未到近前先作揖，&1dquo;家下乱成一团，失了体统，请中堂见谅。”

  容中堂忙还礼，&1dquo;不请自来，是我失礼在先。”

  佟述明qiang打起jīng神，将他迎进了偏厅。

  也经不得兜圈子，容中堂简明扼要地说清了来意，&1dquo;两个孩子早卒，做爹妈的心是一样的。你看两家jiao好，你我又是旧相识，结门亲吧，叫孩子们有个伴。”

  如果是给活人说亲，那是再好没有的。跳出内务府的圈子，和外八旗认亲家，不说荣rǔ，多少是个照应。可惜要的是刚咽气的闺女，这种&1dquo;骨尸亲”差了一截，名头上的亲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述明抚了抚烫的前额，&1dquo;我家大妞生前脾气很倔qiang，礼数上也要得足。你我同朝为官，本不应该太揪细，可毕竟孩子刚没，她阿奶和额涅恐怕撒不开手。”

  容中堂心里有数，&1dquo;述明兄说得很是，我来得仓促了，也是家里太太催得没法儿&he11ip;&he11ip;本应该照着活人规矩请媒人上门，再占个卦，问问孩子的意思。这不是心里急么，没想那许多。你放心，只要能成，大姑娘正经是我容家媳妇，咱们两家就是儿女亲家，火烧不断，水泡不烂的。这个这个&he11ip;&he11ip;给孩子的聘礼，咱们不拿纸活儿糊弄，全照喜事来。”容中堂舔舔唇，人往前倾了倾，&1dquo;述明兄啊，容绪自小在宫里跟着阿哥，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能不能入你的眼，你给句准话儿。要是两个孩子都在，真配成一对也是男才女貌，可惜了的&he11ip;&he11ip;”

  两位父亲对坐着，说到伤心处哽咽难言。

  述明心里有他的想头，暗道：&1dquo;难为你想着我，真要是都在，你也寻不到我门上来。”至于这门亲到底是结还是不结，得看后头有没有展空间。

  他拿汗巾掖了掖鼻子，&1dquo;话说到这份上，我心里也有根底了。蒙中堂瞧得起，我和老太太商量商量，过阵子再给你答复。”

  容中堂站了起来，&1dquo;眼下说正是时候，要是定准了，棺椁进容绪的墓，也免得将来再惊动孩子。”

  述明脸色灰败，往院子里指了指，&1dquo;您瞧这光景，我可怎么和老太太开口？您也知道，我一辈子没养儿子，得了四个，全是闺女。原指着大妞嫁个好人家，将来帮衬家里，谁成想&he11ip;&he11ip;”

  容中堂斟酌了下，&1dquo;不碍的，既结了亲，就是一家子。一时遇着尴尬，少不得互相扶持。”

  述明一听有缓，捶着膝头叹了口气，&1dquo;我也是吃心了，您别见怪。我记得&he11ip;&he11ip;您府上还有一位公子？”他略顿了下又道，&1dquo;倘或大妞真给了容绪，亲戚里道的，日后少不得要烦扰容实。”

  容中堂当即怔住了，佟述明虽不说破，却大有姐儿俩嫁哥儿俩的意思。要容家一不菲的聘礼外，还得顺带应准下面的婚事，这个本儿下得太大了。他心里不大乐意，袖中的手指捏了放，放了又捏。佟述明大概看出来了，一叠声地请他喝茶。

  他朝外看，天气愈的坏了。风本是无形的，可是掺了雪，就显出走势来了，翻卷着，上下回旋。

  宅子里请了和尚道士，预备小殓结束后念倒头经。家里老太太和太太受了打击，除了哭，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见一个拆了头的姑娘站在出廊底下指派人，&1dquo;把法师带到两边耳房里，先请yīn阳生开殃榜。大姑娘的装裹都筹办起来，老太太吩咐要九铺九盖。李嬷嬷听着，一应都要你经手瞧明白，衣料不许用皮和缎子，不许钉纽扣，不许fèng带子。饭含预备好，时辰到了请大太太来亲视含殓&he11ip;&he11ip;”

  容中堂收回了视线，&1dquo;那是&he11ip;&he11ip;”

  述明嘴角勉qiang有了点笑意，&1dquo;那是二妞妞，叫颂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一家子慌不择路，全靠她了。”

  容中堂紧绷的肩背松懈下来，他常听闻佟家有四位姑娘，大的就是死了的这个，叫金墨。二一个叫颂银，三姑娘让玉，四姑娘桐卿。述明没有儿子，闺女将来要接替他的位置，所以打小教养就和一般闺女子不同。今天一见，年轻轻的姑娘，这么大的事儿上纹丝不乱，看来他日又是位压得住秤杆的内大总管。

  也好，虎父无犬女，佟家能当好皇上的家，自然也能当好姓容的家。何况有姐儿仨，从中挑一个，还怕挑不出来么！

  容中堂点了点头，&1dquo;大姑娘和容绪结了夫妻，容实帮衬着妹妹也是应当。”

  述明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说真的，可着四九城找，找不见比容家更合心意的亲家了。他也着急，不愿意大妞在下头孤单着。闺女的亲事最后弄得做买卖似的，他何尝好过来着？横竖先打好了底子，并不订下来。万一三个丫头有更好的出路，也不妨碍她们的前程。

  说定了，述明陪着中堂出来，远远在供桌前上了一炷香。金墨是出花儿死的，几个奴才抬着生石灰粉沿墙根撒，风一chuī，呛人得厉害。

  容中堂告辞了，述明到上房给老太太回话，&1dquo;容绪是上个月没的，比大妞大三岁。原在侍卫处当值，从小伴着三阿哥。也是福薄，要没这个劫数，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人我见过好几回，眉清目秀的哥儿，端稳，知道好歹，配给他，绝不委屈大妞。”

  老太太两眼哭得核桃似的，&1dquo;人刚没，说亲来了，叫我心里不受用。”

  &1dquo;谁说不是呢！”述明垂头道，&1dquo;不过退一步想，也是门儿好亲。他家还有一位公子，我先前撂了话，看荣蕴藻的模样，有几分眉目。”